览雨心头一紧,近来司马清焕也在宫里当职,自然消息灵通,他能和司马清韵谈起,肯定是不放心什么。但一想现在东宫无恙,也怕司马清韵少了心机对外人说起,于是劝道:“姑娘,不要想了这些话也千万不要对外人说!”
“我在京中不认几人,对谁说去。只是二哥心事重重的,我更怕被长公主算计了。”
览雨连连点头:“呃!不能让长公主再打姑娘的主意了,这东宫良娣千万当不得!”
但是第二天,陶和长公主还是让司马祁留下了司马清韵,独自一人去了巨渡。寿宴那日又被陶和长公主撮合挨着太子坐,惹起一些闲话和玩笑话被传了出去。司马清韵气急败坏也无济于事。览雨觉得长公主真不会看清时势,更是无可奈何,唯有劝司马清韵少在长公主府待着。于是每日司马清韵总借故带着览雨去京郊骑马,尽量避免与陶和长公主碰面。
一日,到了酉时初,两人策马进城,走到须岩巷就遇到正下值的司马清焕。
“妹妹连续外出有三五日了还是在家省省心,免得长公主惦记。”
司马清韵顾左右而言他,笑道:“二哥管辖京城烽堠,现在天下太平,你这个职位倒是真的闲了。”
司马清焕平日里少有言笑,这时听妹妹揶揄,只轻笑道:“闲是闲了,可父亲的嘱咐不敢忘,这不紧赶着回府看望妹妹,生怕妹妹一个高兴跑了不见人影儿,我做哥哥的罪过就大了。”
司马清韵“嗤”声一笑,甩着手里的马鞭儿道:“二哥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昨儿听咱们家的长公主说要为二哥议婚。长公主不找位公主、郡主是不会罢休的,二哥要真做了驸马或郡马,可没现在这般自在了。”
司马清焕听了果然心烦。他相貌武艺出众,已有几个大臣家想招为女婿,奈何陶和长公主执意要为这继子找一位公主或郡主为妻。现在适婚的公主只有圆成公主。皇帝却早提出要将圆成公主嫁给兵部尚书的大公子高堂杰,陶和长公主只好作罢,便计划在宗室里选,现在正在甄挑当中。
“妹妹说的没错,我正为此心烦。妹妹不也心烦么,都说东宫要娶新良娣,说的正是妹妹吧?”司马清焕说着,发现司马清韵脸露不悦,又道,“所以妹妹与我一样,都很心烦。”
“是啊。所以我才天天出去,不想看到咱们那位继母。你知道她为了撮合我和你的姻缘,成日里只往后宫娘娘那里走动呢。”
司马清焕无可奈何地“咳”一声,道:“这事不提了!眼下这北境风声又紧了,我管辖的京城烽堠台,一刻也不能大意。”
司马清韵不由拉紧马缰:“谁说北部边陲风声紧?爹爹驻守的巨渡和大哥驻扎的西凉,都靠着南罗那是麻烦呢,何来北疆有战况?”
所谓北疆,就是指紧靠东西遏浑那的鄣朝边境。遏浑那是盘踞在鄣朝北方的一个王朝,以游牧为生,普通牧民只能靠奶品和草籽充饥,又常常受到恶劣天气肆掠。很多时候一夜的暴风雪就能让一支部落陷入窘境。所以掠夺与战争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中土历代王朝都和东西遏浑那有过战争。以前朝大齐与东西遏浑那的战争最惨烈。当时东西遏浑那控弦百万,时人都惊呼:“北狄之强,古未有也!”让各方势力胆寒,先消灭了西北部诸多小国,只有一个西南的小国栾鄣未被征服。没被征服的原因是栾鄣国王陈岳陵虽年少为王,却懂得表面上处处示弱,暗中养精蓄锐,此外栾鄣是贯穿中原与西域交通线上的要塞,却平原稀少、山地盘横,不适合遏浑那游牧,因此遏浑那也没将栾鄣放在眼里,而是一心只想征服中土,于是在大齐朝中后期,举六十万骑兵大举进犯大齐。此时的大齐尽管走向衰弱,但是召集百万大军抗击遏浑那还有实力。于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战争爆发,最后击退了遏浑那,但也加速了大齐的灭亡。
陈氏建立鄣朝后不久后也厉兵秣马,曾主动出击一举消灭了实力日渐衰弱的遏浑那。后来二十年,遏浑那变得非常温和,不但主动提出与鄣朝修好、通婚,还年年朝贡,敬鄣畏天,不失蕃臣之礼,即使有摩擦也是小范围的,财物损耗、死伤人数不多。然而到了全盛初年,遏浑那杀害鄣朝和亲公主后,就大举侵犯中土,陈兆泰立即发动“平恭决战”,再次几乎将遏浑那全族消灭。
陈兆泰降服遏浑那后,立即将遏浑那分为东西两部落,以牵制削弱其势力。此后东遏浑那对鄣朝称臣进贡,西遏浑那略显强硬,却也不敢进犯,且全盛初期,国内叛乱发生两起,为此朝廷慢慢对边防松弛了。再后十多年,又忙于内部河道开通、土木建设、岁赋改革,对边境更少关注,这就埋下了隐患。而朝廷除了只在边境增兵,增加节度使的权力,几乎没有布施过其他措施,如派人潜入大漠当细作,让东西遏浑那内部再四分五裂,从而避免东西遏浑那合并一家独大的威胁。
今年初,朝廷预闻过东西遏浑那意欲侵犯鄣朝,皇帝非常震惊,这才后悔没有提高警惕,介于朝中无人主战,只好继续增兵防守。早在三月初曾派一只五万人的先遣兵马到达连州,京城内外的烽堠台也进入预变状态。
司马青焕原本只统管烽堠台,现在又多了项巡查守卫大元城南门吉旦门的职责,所以最了解事情因果,于是眉头深锁对妹妹道:“不骗你!今儿我就是接到了军报才早点儿回家,准备修书一封报与父亲。”
司马清韵不信:“爹爹刚走你就修书?再说巨渡也不安宁,你告诉爹爹有什么用。”她自小对打仗很敏感,又忍不住问:“东西遏浑那真敢侵犯?”
“今年春东遏浑那地震,又有旱灾,许多牛马羊饿死、干死,就抢劫我朝边境上的百姓,偏偏西北边境上那些将士萎靡不振,东遏浑那觉得可欺负,而我朝越是富泽,越会引起外族垂涎。”
司马清焕又想到在禁军衙署听到的一些话,有几位朗将说相对安定了十多年的西北边境也出现了混乱。过去几年皇帝以为有黄闵韧在边境防守,而这几年黄闵韧一直向朝廷报喜不报忧,朝中袁辅政也说边境万无一失,再加上他控制边境节度使有力,皇帝越发信了他们的话。然而这次北部边陲有状况不是空穴来风,早在去年底就有动静,只是近来动静更大了。
这种议论朝廷的事儿,他不会在大街上说,何况司马清韵还是个姑娘,便道:“这些国政大事,你女孩家不要多问。还是跟着览雨姑姑多修礼法。你素日里那些刀啊剑的少摆弄。没女孩儿家的样子,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