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干,李晨把这些一样样的、整齐的码在篮子里,数了数确定一样不少,才在篮子上盖了一块清布。 今天是他向楼廷拜师的日子。 这古代拜师六礼是不可少的,东西虽然都是些平常物,可每一样都寄予着美好的寓意。 比如: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莲子是指苦心教育;红豆象征红运高照、、、、、、 到了族学,李晨恭敬的先向楼廷递上六礼,然后到学堂拜了孔圣人画像,又请楼廷上座,跪在地上朝楼廷三叩首后,跪献上准备好的红包和投师贴。 楼廷泰然受了礼,接过投师贴,严正的看着李晨的头顶道:“孔子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你今日拜我为师,我只有一条要求,读书在后,做人在先,记住诚信为本。” 李晨再俯首道:“学生谢老师教诲。” “嗯,”楼廷满意的目光在李晨身上打量了一圈后道,“起来吧,十五后你就来族里上学,每日卯正点名,不可迟到。” 卯正也就是早上六点整,李晨点点头,保证道,“老师放心,我不会迟到的。” 接着,楼廷又考校了他的功课,更是发觉这孩子的领悟、理解、记忆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关键是他看书完全不是死记硬背,不仅每章、每节之间的内容,甚至不同书本之间的知识点他都能融会贯通,并结合社会实际提出疑问和应对。 楼廷从没遇到过拥有这么好资质的学生,一边感叹这孩子被耽误了这么多年,实在可惜;一边更是用心的去指导他。 两人之间,一时气氛融洽,好多李晨提出的问题,楼廷都有种被激发了思维的感觉,以往被封得严丝合缝的脑窍突然有种接近茅塞顿开的领悟。 楼廷可惜的看着李晨道,“今年二月份的县试你是赶不上了,按你现在的学习进度,要是半年后你倒可以一试。” 李晨微微一笑道:“不瞒老师,今年的县试,我正有此意。” 楼廷皱了皱眉头,对于这孩子的心性,心里有些失望,板着脸教育道:“不可急功近利,记住为师一句话,读书和做人一样得沉得住气,最忌轻浮。” 李晨见楼廷误会,忙解释道,“老师,我这次报名只是想参与为主,我就是想感受一下这县试的考试流程和氛围。” 楼廷认真的看着他,几息后,才叹口气道,“不狂妄自大就好。” -------------- 苏沫早起就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出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长时间默默无言。 “晨哥哥啊晨哥哥,我一想到要见你,心中即期盼又忐忑,你知道么?你是我短短十六年的流光中,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挂念和温暖了。” “不知道你的心会不会也跟我一样一直记挂着你呢?” 苏沫又红了眼眶,手一点点的描摹着镜中的影子,“晨哥哥,我不能嫁给你了,对不起、、、、、、” 她的泪水吧嗒、吧嗒的砸在了梳妆台上,悲伤再一次汹涌而来,为即将要亲手宰断的金玉良缘;为自己可悲的命运和那迷茫的前程。 “小姐。”荷花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叫道。 苏沫用丝绢擦干了眼泪,抬起头,用全身的力量克制着心伤。 她任由荷花给她穿上披风、带好帷帽,扶着,坐上了后院里备好的马车。 ------------- 张氏母子一早就等在了华芳斋。 华芳斋是山阴县、品香阁茶楼的一间三楼包厢。 茶楼伙计见了信上的地址和问了包间的主人姓氏后倒没有为难他们,一路领着母子俩上了三楼华芳斋。 进来后,张氏和李宝喝着上品好差,磕着瓜子,从开着的窗户欣赏着山阴县街景,倒是怡然自得。 李宝面上潇洒,心里到底有些不自信,“这苏妹妹从小就跟二哥亲,他和大哥向来没入过她的眼,这突然间让她嫁给自己,她会乖乖听从么?” 他想到两家亲事至关重要的信物凭证,不确定的问他亲娘道,“娘,那块玉佩现在随二哥进了楼家,您要不要先去拿回来?” 张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道:“不急,先见过苏家的人再说,玉佩还在我李家,想来他们也不敢耍赖。” 李宝虽觉得这玉佩没拿到手,心里底气不足,可想到二哥对张氏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一切有娘做主呢! ------- 苏沫进门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她只约了李晨,为什么张氏也在?这让她怎么跟晨哥哥言叙离别之情? 荷花看到这包间里一地的瓜子、果皮壳,心头微微一紧,“这就是老爷给小姐找的婆家?这吃相、这素质?” 李宝自从苏沫进来就已经看迷了眼,“天呐,这仙女就是苏妹妹!!” “这走起路来就跟他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袅袅婷婷。” “看这身材,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还有这小腰,增一份嫌多,减一分嫌少,这样的美人不用看脸就知道定是个万里挑一的尤-物。” 苏沫硬着头皮顶着那灼热的视线,透过帷帽也在打量着李宝,心里不大确定,纳闷道,“这个,这个不是李宝么?怎么不见晨哥哥?” 李宝见美人看向自己,臭屁的一仰头,甩了甩额发,摆出个自以为俊美的妖娆姿态,心想道,“几年未见,她一定没想到我会长成这么玉树临风吧?” 他眼睛余光偷偷的瞄着苏沫,帽子遮挡着看不出对方表情,光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更是得意不已,“哈哈,这是被我的风采迷住了吧!看到我,震惊了吧,我这副皮相可比二哥俊白多了。” 张氏早正襟危坐的在上首摆好了长辈的架子,就等着苏小姐来给她请安见礼,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动静,忍着发酸的腰,假咳了几声,打破静默道,“来的可是苏小姐?见了长辈怎么还带着帽子?” 苏沫回过神,避开李宝那双色眯眯又自得的眼睛,不好意思的朝张氏福了一礼道,“伯母勿怪,小女子脸上发了些痘疹,实在不敢唐突了长辈。” 张氏吓得也顾不上摆架子,把椅子往里移了些,指责道,“这疹子会传染么?你这姑娘,有病不好好在家里待着,约我们来干什么?” 苏沫轻轻柔柔的回道,“伯娘放心,请大夫看过,只是一般的痘疹,不会传染的。” 李宝听着这黄莺出谷般的莺声燕语,早已神魂颠倒,急冲冲的跨了几步到苏沫面前,伸出手就想去拉人家,嘴上还叫道:“苏妹妹,让三哥哥替你看看你的痘要不要紧。” 荷花一把打开这孟浪的登徒浪子伸过来的爪子,把苏小姐护到了身后。 张氏不悦的唤李宝道,“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李宝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张氏身边,“这苏家的丫鬟都这么漂亮,想不到我李老三的艳福真不浅啊,哈哈哈哈。”’ “苏侄女,你过来坐。”张氏招呼苏沫道。 苏沫重新上前,并不落座,对着张氏再次福了福,问出了心中疑问道,“伯母,晨哥哥他没来么?” 李宝嘴快立马接道,“我娘没告诉他,我二哥早跟楼家的小姐成了亲了,来不了。” 张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颇为叹息的对苏沫道,“这件事是伯娘对不起你,可你苏家离开山阴县十来年,也不知道你们是去了哪里,我想着你们是不会回来了,正好楼家小姐看上了老二,唉,也是阴差阳错啊。” “不过,大侄女,你不用担心,我李家是讲诚信的,断不会悔了两家的亲事,这不,你看我把你三哥哥带来了,他是个会心疼女子的,以后你跟了他保管是要享福的。” 苏沫心中天雷滚滚,哪还听得到张氏的声音,无端的绝望覆盖了整个身心,。 她后退两步,崩溃的按着心口,眼角袭泪,无声的问着苍天,“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变得这么可怜?!我已经失去了爹爹和娘亲,难道你连这最后的一点点的念想都不肯施舍给我么?!我恨,我恨你不公,想我苏沫虽不大善可从无大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 荷花赶紧扶住受不了打击,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主子,果断的出了门。 --------- 等张氏母子追出去,发现苏家的马车已经驶出十来丈的距离,正想上前去拦,被茶馆的伙计截住。 “你们俩等等,这茶水钱,谁结一下? 张氏和李宝互相对望了一眼,不敢置信道,“这苏小姐没结账?” 伙计点点头,摊开手,“一共五两银子,麻烦客官结一下。” 张氏不服道,“我们是苏小姐请来的贵客,你这茶水银子自该问苏小姐要才是。” 伙计可不管这些,理所当然道,“我又不认得什么书小姐、墨小姐的,她走了,这茶水钱当然得问你们要。” 李宝跟他娘咬耳朵道,“娘,你带银子了么?” 张氏摇摇头,都说有人请了,她还带什么银子? 李宝苦着脸跟伙计道:“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跟我娘出门走得急,把钱袋忘家了,要不这银子先欠着,等我们回家给你取去?” 茶馆伙计鄙视的看着这娘俩道,“没钱你也敢上茶楼装大爷,你当我傻呢,放你们回去,还能见着我这茶钱。”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张氏恼火,挺了挺胸脯道,“你别看不起人,告诉你我二儿子可是楼家的女婿,楼家你总该晓得吧!这区区五两银子我会少了你的?” 那伙计听了不由哈哈哈大笑起来,阴阳怪气的摇头晃脑道,“我道是谁脸皮这么厚,敢来吃白食,原来是你老啊,怪不得,怪不得!” 李宝看着这些一点点围上来的看客,觉得丢人,只得低声下气的求饶道,“兄弟,这样你让我一个人先回家去拿银子,放心,我娘留在这儿,这银子跑不了你的。” 伙计挥挥手,默认了,让他自去。 张氏拉长个脸,跟在人身后,朝茶馆里走去。 后面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不是说是楼家亲家么?怎么不遣人去楼家,让楼家送银子来?还巴巴的押个老娘在这里?” 张氏听了,心想道,“你当我不想这样呢?只怕我这次去了,进不了门不说,还得被羞辱一顿。” “我可以拿孝道压晨哥儿,难道还能压亲家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