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外人肯定以为是每个人都收拾残废,但贺江东却明白梅君鹤的意思,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你真的要让他们全部当太监啊?别这样嘛小鹤鹤,只废欺负小丫头的那个和抓人的几个好了嘛这样一来,小丫头也不会觉得有罪孽感呐”
梅君鹤远山眉又轻轻地皱了皱,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好,听你的。”
贺江东总算好好地舒了口气:“要是以前,你还真不会这么轻易让步!”
梅君鹤跪坐下来,眸子里有深深的忧伤,举起另一个银樽:“有时我会想,是否因为自己杀孽过重,才会事事求不得圆满。”
贺江东拾起酒樽冲洗,笑道:“你杀孽重?你的杀孽及得上梅冷么?也不说梅冷,就说水暮云和柯木,哪一个不比你杀的人多?”
看到梅君鹤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贺江东有些感动,他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敢在梅君鹤面前提梅冷的人。
他有些无奈道:“小鹤鹤啊,就算你们博巴人信佛,也没必要硬往自己身上套用呐!”
梅君鹤不再回话,自顾自地喝小酒,等待卧房里的人出来唤他。
两刻钟后,后屋的门打开,白露跟谷雨站在门两旁:“已经好了。”
梅君鹤起身进了屋,挥了挥衣袖,将门轻松阖住:“宵夜待会儿端进来。”
昏黄的灯火下,她弯弯的睫毛在颤动,指尖也在颤抖,而榻上人的面容却是沉静的。恍惚之间,借着挑亮的油灯,能看见她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傻姑娘,梦到什么了?”梅君鹤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小夜灯,不怕,我在。”
风夜灯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不住地发抖,亦不知在梦中呢喃些什么。
梅君鹤无措极了,风灵策只告诉他,夜灯对男女之事有残忍的回忆。可是,他如何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腾地站起身,千里传音:“快过来!”
贺江东懵逼地飞速去了后屋,推开门:“怎么了?”
梅君鹤一脸凝重地望着他:“你不是从滇国学了一种巫术,可以入梦的那个?”
贺江东了然:“是伽蓝梦境。”
梅君鹤瞪着他:“我不管是什么,快点!”
贺江东满脸无奈地一把抓过梅君鹤的左手,在食指尖划了一道小口子,在他左手掌心画了一个符咒般的东西,泛着幽幽蓝光。又在风夜灯的右手食指尖划个口子,画上与方才相同的符号。然后将二人的手十指相扣,嘱咐道:“伽蓝梦境易走火入魔,记得保持本心,否则你们都会死。”
贺江东走时回眸望了望梅君鹤,径自摇头,然后带上了门。
梅君鹤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片黑暗,偶尔有一线微茫,也只看得到迷雾。他独自行走在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听得到断断续续地稚嫩声音在对话
“山村咏怀,宋邵雍。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姐,这个我们早就会了呢!”
“那你还会背什么?”
“可多了,我给你一首一首背!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
梅君鹤知道,那是他的小夜灯在说话,那是小夜灯儿时的回忆。
他着急地快步走去,一米阳光洒落了午后的暖意,奇怪的高大楼层后有一座土坯房。
高高的院墙上用白色粉末之类的东西写着不少大字,他只认得一部分。记得小夜灯说,那是她家乡的字,笔画很少,是以叫做简体字,方便又好记。
女孩儿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白底青苹果图案的连衣裙,对,这应该是小夜灯说过的连衣裙了。坎肩形状的上身,莲花叶般的裙摆。女孩手里握着一节白色石灰细棍,好像是叫做粉笔?用来写字的东西。
女孩儿笑嘻嘻地指着灰色的墙壁,依次念下去:“天,地,人。个,十,百,千,万,亿。”小模样认真得像极了教书先生,“每个字写十遍,我检查。”
一个正面已经写满了字的田格小本子搁在一张简单的木桌上,四五岁的小男孩留着干净的短发,虎头虎脑地趴在桌子上,捏着一只彩色笔干黑色笔芯的东西,一个一个写着,时不时用一块白色擦去错误的地方。
女孩儿圆圆的脸,长发及腰,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弯弯的,菱形的小口红润润的,唇角微微翘起来,单手拄着下巴,仔细地看着小男孩写字。
“铅笔不是这样拿的,来,我给你教。”女孩儿绕到男孩身后,俯身握住男孩的小手,纠正了握笔姿势,然后写下一个字:“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写了不少?”
男孩从女孩手里拿出自己的小胖手,自己又写了一个:“姐,你看这个呢?”
女孩儿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赞赏地竖起了拇指:“小龙最棒了,姐给你竖个大拇指!”
男孩儿乐呵呵地把脸贴过来:“姐,来啵儿一个表扬我!”
女孩儿哈哈大笑,在男孩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对着男孩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笑着说:“可以了吧!真是太宠你,还敢讲条件!”
男孩傻乎乎地笑了笑,又反过来在女孩儿的脸颊上亲了亲:“公平了吧!”
女孩儿开心地摸着他的头:“快写吧,等下天黑看不见,灯泡瓦数小,对眼睛不好。”
“闹儿,小龙,切吃饭咯!”小土房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巴蜀之地的方言。
“要得,来咯!”女孩儿高兴地回了一句,又嘱咐男孩,“把今天布置的任务写完,等会儿才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