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最后一个虚弱的笑容散去,定格在魂魄离散的那一刻。
玄帝用尽浑身解数劝绿水转世投胎,他将绿水交给了阴差,送她去了临界。
他能做的,便只有不阻碍绿水在人世间的轮回了吧?
那个白玉仙镯,是玄帝的法器,有他一魄,送与她护体的,生生世世地护着她。他望着那缕被阴间使者带走的魂魄在日出之前离去。
日出后,天下之大,他成了孤家寡人。
玄帝看着朝阳出神,忍了许久的泪水,犹如决堤的河流,倾泻而出。胸肺间松了口气,却疼得撕心裂肺,晶莹的泪珠双双滑落。
他笑得绝望而茫然:“我不能陪你生生世世的轮回,便唯有护你生生世世的安好了……呵呵呵呵……原来,到了最后才发现,我连陪你步入轮回的权利,都没有!原来,我本无心悦一人的资格,许不了今生,诺不得来世!又为何,为何到如今才懂得,到如今才看破?白白辜负了你的一颗心,一世情!”
那一刻,青帝发觉不止是玄帝在心痛,自己似乎同样在心痛,为这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心疼,为这无可奈何的天规心疼。
当日的天宫,玄帝作为五帝之一,违反天规动了凡心,被惩以最严酷的刑罚灵鹫啄心。动凡心的神仙所受的刑法,不过是打落凡间、堕入轮回。
灵鹫啄心,是要重复九九八十一日,早晨被灵鹫折磨,入夜被虫蚁蚀骨。
翌日恢复,再重新来过!
近三个月的折磨后,铐住玄帝的玄晶铁链终于松开。
此时的玄帝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天宫第一美男的英俊样子,已成往日云烟。
青帝将玄帝带回了青鸾宫,只是,不论用任何药物、仙品,玄帝胸口的伤痕根深蒂固,再不曾消失。
那样丑陋的疤痕,赫然入目,有些惊心!但,玄帝不在乎了,他看到玄帝踏上天罚石窟的一刹,竟然有解脱的笑意。
那日起,天宫再无第一美男,却有了第一醉鬼,第一妖孽。
事不关己的冷漠,纵酒放歌的肆意,眸子里全是不正经,调戏过不少仙娥,再未有过真心。
千年后,玄帝找到了踏入临界的办法,毅然决然地下了轮回之境。
他等了一千年,终是等到魔界与临界的轮回结界,因魔君的陨落扯开了一个口子。
他便顺着轮回之境踏过黄泉路、趟过忘川河,在没有办法运用仙法的冥界,他仅凭借着一股执念,为此不惜剩余的三魂六魄各自分裂,散落人间。
待玄帝寻到绿水的第十世,又是一千年过去了他在人间剩下的一魂两魄,与一个即将要咽气的男童骨肉磨合、血液融合,让那个凡人成为了一个传说,与绿水作为人的身份相恋。
玄帝被冥界撕裂的另外一魂两魄自动回到了净乐宫,见证了青帝与一个梨树精的爱恋。其余的一魂一魄,竟被强大的冥力消散了!
青帝比玄帝勇敢许多,果断许多,只因不想步玄帝的后尘。
玄帝残缺不全的魂魄将青帝与那只梨树精送去了轮回之境,承诺二人会在凡间,竭尽全力相助于他们。
时间刚刚好,玄帝散落人间的一魂两魄入的身,恰好是青帝投胎转世的舅舅。
天宫的一切纷乱都结束,玄帝离开净乐宫,任由自己仅剩在天庭的最后一魂两魄追寻到三生石,用最后的灵力为附身的男童求得轮回。
临别了,玄帝只道:“我逆天借命,只为陪你轮回。不求白头偕老,但愿呵护备至。”
风夜灯眼角落下两行泪,颤声念着两个字:“颛顼,颛顼……”
梅君鹤坐在一旁摇着她的身体:“小夜灯,你做噩梦了,快醒醒”
风夜灯被摇了许久,总算睁开眼,怔忪地瞅了他半晌:“小野鹤,你是不是五岁那年命悬一线,连神医贺云霄都束手无策?可是,后来又活了过来?”
梅君鹤微怔:“你怎得知?”
风夜灯懵逼道:“我做了一个梦,跟往常不太一样的,以前只是梦到古装的人,还有鬼怪神仙,但是大多面相不清楚,或是情节模糊。这次不一样,很清晰、很完整。”
梅君鹤听得她的嗓子有些干哑,给她递了一盏茶,轻声道:“说说看吧!”
风夜灯一口气灌了个干净,怔怔地捧着茶盏说:“我梦到了上古神话传说的五帝,司春之神青帝太昊,亦称东君。不过男主角是司冬之神玄帝颛顼,青帝跟玄帝关系很好。”
她见梅君鹤一脸认真地倾听,便开始讲述梦里的故事:“两千年前,也就是你们这里的轩朝。魔界大乱,青帝作为五帝之首,前去解决纷争,玄帝尾随。归来时,路过中原洛邑,遇到一位叫绿水的女子。二人一见钟情,青帝撮合了他们。本来男耕女织尤为幸福,可是,一个姓东方的公子险些玷污了绿水,玄帝愤怒地施法整了他。后来,东方请了一位老道士相搏又斗不过,直接通灵状告天庭。青帝下凡,不料白帝紧随其后,甚至咄咄逼人!”
风夜灯苦逼相地望着梅君鹤:“玄帝迟疑不定,绿水便说是自己勾引玄帝,然后从城楼上纵身一跃,成了永诀。玄帝在她跳下城墙的一刹,后悔莫及。可是,他入不了轮回,只得将一魄给了绿水,助她转世。”
她的秀眉皱成了两条蚯蚓:“一千年后,魔君陨落,轮回之境撕开一个口子,玄帝终于可以入临界,踏入轮回之境,过了黄泉路与忘川河。他走过冥界来到阳间,又用了一千年的时间,找到了绿水的第十世转生,并找到了一个五岁的孩童,将仅有的一魂两魄与男孩剩下的灵魂融为一体。这个男童……”
梅君鹤接过她的话:“是我。”
风夜灯眸子闪亮:“你……”
梅君鹤接下她手里的小盏,眼眸深情:“五岁那年,我越过八千里河山,终于从雪域之都惹萨绕过梅城,到了江南吴县,体力严重透支,加之火蛊发作,本无生还的可能。”
这下轮到风夜灯当一个好听众了,她像好奇宝宝般瞅着梅君鹤。
梅君鹤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晕倒在秦楼大门口,后来听说是秦伯远行归来,看到我手中的碧甸子,才将我抱进秦楼。玉爷爷为了护我心脉,耗损了半生功力,一直撑到烧了还魂镜的第二日!可是,神医贺云霄前辈虽风尘仆仆地赶来,却无能为力。”
他的眸子陡然陷入迷茫:“那时,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穿玄色广袖阔袍的男子,他问我,愿生,愿死?我答,愿生。那男子笑起来很好看:若生,便替我守护一人,身带莲香,淤泥不染。我点头答允,他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了!”
梅君鹤似乎嗓子有些干,倒杯水:“后来,我总会梦见一个绿衣女子,虽然看不清五官相貌,但是能感觉她在冲我笑。直到后来,遇见了你,在梦里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容颜,不绝色也不倾城,却让人难以忘怀,就好像是已经静候多年,深情缱绻。”
风夜灯打个冷颤:“我靠,那我到底是在跟人谈恋爱,还是跟鬼r神仙谈恋爱撒?你到底是梅君鹤还是玄帝颛顼?!”
梅君鹤爽朗大笑,在她脑门上一个栗子,又轻轻一吻:“傻姑娘,当然是跟我梅君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