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府中乐师口中萧声吹起,她倏然出手,长剑刺破空气,这一下空气中竟隐有锵声响起,凛冽的杀意不经意附在这一刺上。
男眷席中,几名武将打扮的男子正交谈着,听闻对面的动静,齐刷刷地扭过头去。
只见一名身形娇小女子持剑而立,碎日般金光洒落在她身上,沿着身形勾勒出一抹窈窕的弧度。
那黑嗔嗔的眼似黑曜石,摸上剑的一刻,面上闪着坚毅神色。
仿佛临场的将士,手握武器那一刻便是与它相依为命。
一名面相粗犷的男人咂嘴,“没想到京中竟有姑娘家会使剑的,真是稀奇。”
但也只是微奇,毕竟小姑娘家的,有胆子挥个剑不错了,他们倒是不抱什么期望。
正打算挪开视线,就见安慕云那一剑刺出,那剑中隐含的惊人剑意让所有人顿时愕然。
在他们其中,有一名年近五十的武将气息内敛,他身躯凛凛,一双眸光所及之处如射寒星,令人望之胆寒。
他只是单坐在一处,便有一股万夫难挡的无形威压萦绕。
此人正是当今被陛下破格册封的异姓王,自幼伴随明帝,四处征战无一败绩的天策大将军,俞宗尧。
他只是抬眼,见安慕云使出的第一剑,低沉雄浑的声音响起,“这丫头不错。”
这一句,让周旁的武将比见到安慕云刺出的惊人剑意还要惊讶,一个个面面相觑。
能得到这一位的称赞,安家二小姐只怕是比她现在展示的一面还要出色!
安慕云似亦有所察觉,忽而收敛起这剑势,依照自己最初学得基础剑法,中规中矩的附和着萧声舞了起来。
那几名将士瞧着后面那几剑普普通通,便摇头,有些遗憾道:“看来方才那一剑只是意外刺出。”
“不。”俞宗尧开口,他面色淡然,沉稳的坐在一方桌前,仿佛什么都惊不动他一般。
那双眸如利剑,往下探去便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一看就看穿安慕云的心思,沉声道:“这丫头在藏拙。”
男眷那头在想什么安慕云没在意,她只想着快点使出这一套剑法,然后下场。
手中的剑如灵蛇般凌空挑起,随着她身姿一转,便显得那冰冷的长剑更是灵动不已。
可却在她回身瞬间,安慕云瞳孔骤然一缩
一名不过八岁左右的女童竟不知何时突然冲到她身前!
可此时她手中剑已经朝着女童踉跄奔来的身躯刺去,周围吸气声起伏响起,那女童的母亲赶而不及,忽而尖声叫起。
俞宗尧等人眉间一蹙,刚欲起身救人。
安慕云眸光忽而一凛,她手腕猛然翻转,骨头扭动的脆声从手腕处传来,她仿佛毫无所感,脚尖一踮凌空翻身跃过那女童的头顶。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只见那抹淡绿身影蹁跹飘过,举手投足衣襟飘然若飞,潇洒灵动,似九天之上仙人之姿。
安慕云身子一个回旋,手中长剑依旧稳当的持在手上。
她倏然冲道女童面前细细打量着,声音有点紧张,“你没事吧?”
那女童好似不知方才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她懵懂的摇头,脸上忽而扬起大大的笑意,“姐姐,你方才好像仙女!”
安慕云一愣,周围继而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男眷处甚至有公子高声喝彩。
她愕然抬头,浑然不知方才那一遭落在他人眼底有如神祗,精彩绝伦。
饶是女眷的官家夫人小姐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竟没有艳羡嫉妒之色,反而跟着鼓起掌来。
一名夫人满眼泪痕地冲上来,将女童牢牢护在怀中,她脸上带着感激之色,朝安慕云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安二小姐,此恩情我必会记在心中。”
安慕云并不知这名夫人是谁,但当下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她没事就好,救人之举只是我凭心之举,夫人不必挂在心上。”
“好一句凭心,安二小姐不愧是安将军之女,果真是风采绝伦!”
康亲王大笑一声走上前来,他看着安慕云的视线灼热不已,好似一头潜伏奸猾的凶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安慕云暗道一声糟糕,面上宠辱不惊,她拱手,“小女学艺不精,献丑了。”
康亲王笑意吟吟,挥手道:“若安二小姐这叫学艺不精,只怕天下将士都称作差强人意了。”
安慕云眉间一蹙,看着康亲王有意与她拉近距离,自己不动声色的退后,匆匆道了句谢后,便退到席位中。
饶是她背身对着他,康亲王的视线依旧是明显不已。
安慕云下意识看向沈氏二人,见她嫉妒恼恨之余又朝自己投来幸灾乐祸之色,心下陡然一冷。
方才那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
场地分明已经清空,那女童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兴许是安慕云方才出色的舞剑,又或许是因为那一场漂亮的救人举动,不少人蜂拥上来,对她称赞有加。
安慕云并未因此生出骄纵之色,她面色恭谦,仿佛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一举动又狠狠刷了在场官家夫人在心中的好感。
直到那些人散去,安怜云这才上前,对她笑了一笑,“恭喜姐姐,等宴会散去,姐姐此举必会名动京城。”
说着,她轻飘飘的瞥向一侧咬牙切齿的安若云,言语带着一丝嘲意,“只怕有些人肠子都悔青了。”
没错,安若云确实后悔不已。安慕云这一场大放异彩,其中更是有她的推波助澜!
每思及此,安若云就恨得不得了,她不懂沈氏的打算,只知道众人称赞安慕云的声音缠绕在她耳畔,刺耳不已。
安慕云幽幽叹了一口气,见安怜云讶异的目光投来,她便将沈氏的不对劲一一道给她听。
安怜云聪明不已,自然领会到其中的不对劲。她佯作不经意地看向康亲王,果真见他视线一直落在安慕云身上,那种目光,让安怜云对上一眼都觉得寒颤不已。
她按捺住心中的惊恐,担忧的看向安慕云,低声道,“难怪我总觉得不舒服,还以为自己因从未见过皇室中人而心生胆颤。”
安怜云抬眸,“二姐姐,你接下来该如何?”
安慕云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问,“方才那女童出现的蹊跷,你从始至终在一旁看着,可有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