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云亭凝息秉神地伏在树后一动不动地又听了半炷香,终于确定这院子里现下只有那大汉一人。又将院子各个角落看得分外细致,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这大汉满脸警惕,若贸然入院,反而会失了先手,倒不如想个办法,攻其不备。
计策已定,诸葛云亭不慌不忙地从墙头翻身而下,依然落在了院外,站到了小院门口,扬手叩响了门扉。
果然,院内寂然无声,无人应门。云亭弯嘴一笑,看来这大汉江湖经验丰富,不会轻易上当,便又敲了一声门,朗声道:“官差巡街可有人在?”
还是没有声息。
云亭继续大声叫道:“适才巡街,见有个贼人消失在这一片,若无人在,我们这就撞门进来搜查了!”
只听到门内悉悉索索,一阵响动,眼看就要到了门边。云亭却就在这一刻,说时迟,那时快,飞身上纵,竟是一下子就毫无声息地跃过了墙头。
那阿蛋本来不欲理睬这敲门声,待听到外面的官差竟要破门而入,不由得心下大惊,想着,他们几个人在这泉州城,隐瞒身份,就是要避人耳目,如果官差闯入,让他们搜也不是,拦也不是,当下也来不及再想,只盼着开门将官差打发走。
及至这阿蛋走到门边,从门缝里看出去,却见小巷清幽,树影摇曳,门外竟是空无一人,顿觉不好,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后脖颈上被人重重一击,敲在那风池穴上,登时晕了过去。
云亭俯身看了看这大汉,只抽出腰带,将这人手脚简单缚住,转身走到东厢房的门口,破锁而入。
东厢房里是一间简单的卧房,只见映寒合衣躺在那张雕花塌上,胸口起伏不定。云亭连忙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又伸手把了把脉搏,看她呼吸清浅急促,脉象纷乱,显是中了迷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
云亭既见到了邵映寒,见她手脚健全毫发未损,一颗悬了半日的心倏然回到了原处,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手脚冰凉。他看看床头有两壶茶水,却如何敢给映寒喝,因此不敢久留,一把将映寒从床上横抱而起,走出门来。走到院口,看到那大汉已有悠悠醒转的意思,因此便抬起脚来,用脚尖又踢在那人的百汇穴上,竟将他又踢晕了过去。这才腾出一只手来,打开院门,冠冕堂皇地从正门走了出来。
及到出得门来,看了看怀里绵软无力的邵映寒,云亭却犯了难。这里离苏州会馆颇有一段距离,这天黑之时,他一个单身男子,怀里抱着个晕迷的男装姑娘,走这么老远,难免碰上巡夜的官差,如果到时被拦住盘问,多有不便,少不得还要暴露自己的京官身份。
想想刚才一路行来,左近不远便有家小小客栈,便抱着映寒过去敲门。客栈的掌柜开门,见是一个气质不俗风姿俊朗的白衣青年,怀里却抱着一个淡绿衫子的少年,不由得愣了一愣。
白衣青年笑着说:“老板,我家兄弟喝醉了酒,现下行动不便,你可有空余的房间,让我们歇歇再走,这房钱嘛,我按照过夜来付。”
老板登时满脸笑意,连忙将他们让进了后院的客房。待要跟进去安置,那白衣青年却一转身,挡在房门口,说:“老板,你这里有什么醒酒的茶水,给我速速端来放在门外,旁的不用管。”
老板如何不觉得奇怪,可是在这泉州城开门作生意,什么怪人没见过,问多了生事,倒自去了。
云亭这才转回身,踢上房门,小心翼翼地抱着映寒,向房内走去,可是刚刚迈出一步,就突然身子一僵。原来怀里的映寒,不知何时已悠悠醒转,此时星目半启,粉唇微张,灯光下,俏脸粉嫩,呼吸急促,而那一双柔荑小手,已环抱着勾住了诸葛云亭的脖颈,竟似要将他的脸拉近,只见她朱唇半开,咬着贝齿,轻柔亲昵地说:“云亭哥哥,你怎么现下才来,我一路给你留了那么多线索……”
云亭脑中轰的一声,气血翻腾,登时明白,这映寒,竟是中了香艳的迷药。此时只怕药效开始发作了。
映寒是突然之间清醒过来的。她倏地惊坐而起,抬眼四望,只见雕梁画栋,竟然身处在彩月阁自己的卧室内,再低头一看,身上穿的也是自己的苏绣梅花素绫睡袍。一颗心悠悠地落回了原处。她抱膝而坐,绞尽脑汁回想,只记得自己见到了父亲的焦尾琴,然后便昏了过去,那一刹那,满鼻都是奇怪的异香。只怪她,一见到父亲的贴身旧物,魂魄已飞到了九霄云外,连那么明显的香味都没注意。
想到这里,映寒不由得轻蹙起了双眉。她分明记得,她是在那琴行小院里晕迷过去的,当时扶住她的,明明是那个东方玄渊,她又是如何回到自己这彩月阁的?难不成是那东方玄渊将自己送回来的?可是那东方玄渊如此下作,用迷香将自己捉了,却又如何大费周章将自己送回来……
想到这里,映寒突然脸色绯红,以手掩口,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重又很甜蜜的梦。梦中,她被一副矫健有力的臂膀轻轻抱着,而她与那人说:“云亭哥哥,你怎么来得这样迟……”
云亭,云亭,那,那不是那诸葛大人的名讳吗?自己怎么竟叫的那样亲昵自然?这到底是梦,还是……
正想着,床上罩纱却在这时被人撩开,只见刘婶子站在床边,满目欣喜,说:“姑娘,你可醒了,竟是睡了一个对时了。”
映寒正咬着衾被,狠狠地回想,冷不防一惊,仰起头来,看着刘婶子,呆了呆,旋即问:“婶子,我是怎么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