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剪子直插进泌儿的喉咙,插得太深了,整个剪刃都没入其中,伤口处像是一条条粗红线,涓涓细流滑过细嫩的脖颈,掩住狰狞恐怖的伤口,隐隐泛着月光的白亮。血涌地急,泌儿不得不张嘴呼吸,喉咙处传出轻微的像水流的汩汩声,时不时有轻微的血沫向上飞出,落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弥散,脏乱不堪。
“泌儿……泌儿……”阿莲跪坐在一旁,脑内一片空白,耳鸣声愈渐变大,顾不上疑惑怀中孩子的异样的安静,直直倒在泌儿的身边,蹭了满脸的血污,不可置信。
“带……我……走……”泌儿像一只在案板上锤死的鱼,费力地说出一个字,身子便跟着抽搐一下,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阿莲,血快溢满了她半张脸,更显得恐怖不堪。
“泌儿!泌儿!泌儿!”阿莲放下襁褓中的婴儿,匍匐着颤抖着抚上泌儿的脸,哭丧着脸却是细心地将人脸上的碎发一根根梳理好拢回耳后,轻柔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完泌儿脸上的血污。这个时间花的很长,长到外头人声鼎沸,哭喊声一片,火把练成线也未停止。
“泌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不会的。”阿莲勉强缓住了心神,不至于此时便伤心地倒下。确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缓慢地爬到那婴儿身边,那婴儿脸色青紫,手一碰,早已冰凉许久。是个死婴,是个同小公子年岁相同的死婴。
阿莲转头看着窗外沸沸扬扬的人头和火把,头昏眼晕,看着一旁反光做工精美的镜子,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蹒跚走到镜前,想手一挥将镜子一同摔个粉碎,却不料一类似官兵打扮的壮汉踹门而入,手起刀落,血溅如墨,落镜无声。
夕阳西下,阳光红亮,幸而有繁茂的树木相遮,走在其中不算难受。
“你这故事是讲谁的?好突然,和朱义有关吗?”
“你猜猜?”男人和小孩一人拿着一根树枝沿着山道的小路往茶馆方向走,有一腔没一腔地搭话倒显得有那么点闲适的味道。
“我不知道,你讲的故事都太杂了,一会天上,一会地上的,头前明辉仙君投胎了,现在就只是两个女子的对话,名字还重了,是故意的?”
“对啊,当然是故意的。你娘让你考的书院可比我现在问的问题可难多了吧?”
“我不确定,难不成是李泌和雅莲的前世?你讲得这些人啊,仙的,转世啊什么的可比说书人讲的没趣多了。”
“嘿,那是你没仔细听,每个故事只有当你真听懂了才能知道它其中的曲折。”
“你这是有意藏一半说一半,故意叫人猜不出来,这不合理。”
“哟可以嘛,现在还学会用合理这两字儿了啊,行啊,最近学习挺认真啊”男人有意捉弄小孩,但看着人鼓胀的腮帮子和仇视的斜眼,终于还是觉得有点以大欺小了,干咳一声道:“哎呦,就跟你开个玩笑嘛,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气量也得大点不是?”心虚地瞅了一眼还在赌气的小人道:“我也不是说你笨,真的,我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大字还不认得几个呢,也没听过谁讲书的。说真的,我觉得你学得挺好的,挺聪明的。”见小人的腮帮子慢慢恢复正常,自己这套说辞有用,男人轻呼一口气道:“这院子的主子是太后的侄女,原先在宫中做着贵人得了王上的临幸,却又因体质特殊,说是八字与王宫选址相冲特意是让她在宫外保胎生养,也怕是宫里得权势的人有意针对吧,加之太后宠溺,特意是瞒了下来,等这孩子长到一岁了再接回宫里也好看管。这闯进来的人啊都是家养的壮士,奉了上头国师的命令来秘密刺杀这一院子的人。听人说是国师算出这院子诞下了魔物要今早铲除。这国师来历神秘,若他是仙人,他说魔物那必定是魔物,若他本身就是个魔物,那他说的都要倒个个儿来看了。王上吃了仙丹,人精神头好了,能日理万机了,却也像着了魔似的宠信这新来的国师,国师想做的事那都是一个劲的点头,旁人拦都拦不住。就算是不愿意的,国师也会先斩后奏,那做王上的却是一句重话也不会说。”男人用手中的树枝无聊地戳了戳小孩的臂膀,挑眉道:“如此无底线的行径自是让不少人起疑,这当然也包括太后娘娘,找了个太监暗中帮助那母子二人脱逃,还特意弄了个死婴做替,这才算逃过一劫,留了个种子,之后也好东山再起。”
“所以,这是庄秋的的故事?”
“是咯。”
“那你为何先前不讲,到现在才讲?那镜仙又是怎么一回事?是庄秋的母亲?”
“其实这镜子里并没有镜仙,”男子摸了一把下巴,眼眯着瞧了一眼太阳道:“那镜子确实是有点年头的,本是成阴阳两面的,当初运来的时候阳面的就碎了,只留下这阴的这面。说来也是古怪的,这阴面镜年头久了,每次待的人家都是像我与你讲的那个绣娘一样,疯疯癫癫家破人亡的,总归是个不祥之兆,估摸着是阴气太重的缘故吧。”
“这么说,这镜子那时候还在青楼里?被青楼的老鸨得了?”
“嗯,对的。这镜子善妒,照得时间久了,人都会变成那个样子。这搞得人家破人亡了,它刚好用这些怨气来修炼,要不是这庄秋的母亲魂烈性制住了这镜子,说不准还真得成一大乱。”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先前我与讲过那镜仙让朱义看到的那些画面吧?这就是庄秋的母亲和它完全融合的一个表现,可以说是为母则刚,为保自己的孩子,这做娘的不惜化成了厉鬼啊。”
“那和朱义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你都没问到点子上,让我怎么与你说哦?”
“可你自己讲得都不明不白的,让我如何问?”
“那你问我答,我就回你个是与不是,剩下的你就自己猜呗。离你家茶馆少说还有两三里路吧,够你问好几个不清不楚的问题了。”
“镜子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了?”
“是也不是。这镜子本身年头就久了,就算之前积攒的怨气都和庄秋的母亲一道灰飞烟灭了,只要这镜子没碎,这阴气还是一直都在的。”
“青楼的大火没有将镜子烧毁?”
“烧毁了还能到朱义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