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滨洲城。
夜里凉气稍大点,添件衣裳即可。
安王府兰芷园里,身子渐好的钱小满和古家兄弟三人坐在桌前斗地主。这年头哪有现成的纸牌,钱小满费了些功夫制作出一副,又费了些功夫教会小丫头三人纸牌的玩法。
自从来了滨州,古家兄弟就在兰芷园扎下当了护院,他俩不必说,处的久了,发现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其实活泼的很。
这局小丫头是地主,古家兄弟是一家。
小丫头:“对五。”
古一:“压死。”
钱小满:“过。”
小丫头:“对尖。”
“......”
来到滨州三个月,钱小满一次没出过兰芷园,见过一次安王府的王妃,此前她听说安王妃身子不好见不得风,平日是不出门的。
那是她初到安王府,洗髓毒发疼的她神志不清,闻声看见床边站着一个病怏怏的女子。这女子病的太重,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即便如此,也是美的惊心动魄。若是把世间女子比喻成花,这位安王妃当是一株傲雪寒梅,凌冬盛放,有着冰天雪地里生长出的苍翠和坚韧。
她拖着病躯,对仆人们说道:“你们多费心,要好生照顾着钱先生。”
钱小满觉得安王白景的王妃就应该是这样的,美过世间女子,也好过世间女子。
滨州的这栋府邸建于十多年前,布局和布置跟京城的安王府别无二样。京城的兰芷园里种着一株腊梅,这里也种了一株,有差别的是,滨州的这株大概是全部精力都用来打苞,不见它开花。
没来滨州前,钱小满听闻的滨州地处南境,四季如春,来到滨州三个月,她深有体会,也想作些补充,这滨州地界春夏秋都有,就是没有冬。
她眼巴巴的等到除夕,也没等来一场雪。她想三柳县应该下过几场雪了,不晓得大哥的冻疮犯了没有,睡前能不能记得搽药,也不晓得权轻白的腿疾有没有发作,别又疼的半夜睡不着觉,白莲花身体虚胖畏寒,肯定是要穿成球了。
“公子,公子。”
轮到钱小满出牌,她却走神走的叫不回来,小丫头一个没留神挨到她的胳膊,疼的她倒吸了口气。
“嘶--”
小丫头赶忙放下纸牌,急道:“公子怎么样?是我笨手笨脚给公子碰疼了。”
“没事,过几天就长好了。”钱小满说着朝小丫头努努嘴,笑道:“底牌叫人看光了。”
小丫头一回头,偷看底牌的古家兄弟嗖的缩回脑袋,装出一副看天看地也不会看牌的样子来。
“好啊,兄弟二人狼狈为奸。”
“丫丫,你说话会用成语了。”
“古一!”
“哈哈哈。”
话回苏州鸡头米村,师徒五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热腾腾的年夜饭,桌上是五盘小菜,一壶温好的酒。饭桌上方仪心中记挂着钱小满,便问起她的近况,和乌鸦聊了几句后,就听他把钱小满的往事一一抖落了出来。
方仪咬着筷子问道:“乌鸦哥,你说那三个山匪是独苏组织的人?是八年前追杀你的杀手?”
“是啊。”乌鸦饮了口酒,“八年前,我从容州城一路逃去了三柳县,是小满救了我。至今我都还记得,其中一个蜈蚣脸杀手抢了小满的两个烤红薯。”
方仪咋舌:“连小孩的烤红薯都抢?”
乌鸦笑道:“小满那年十岁,个头不大,看着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不至于,不至于,哈哈--”
方仪扶额笑的收不住,听得坐在身边的长生心怕她笑背过去。
“师叔,你当心点。”
饭桌置在灶台边上,斜对着窗口,不时有冷风灌进来。
坐在风口处的重山缩了缩脖子,起身要去把窗子关上。走到窗边一看,随风吹进来的有细细的盐粒儿,他伸出掌心接了一些,笑道:“下雪了。”
方仪止住笑,问道:“下雪了?”
重山道:“是,下的很小,很小。”
好贾居士倒着酒,倒着倒着酒壶空了,他控了控酒壶,“徒儿,去给为师烫一壶酒。”
“师傅你少喝点酒吧,喝多了伤身体。”方仪起身走到竹架前取下挂着的佩剑,看到这把剑,她又想起了那位长着眉心痣的崔掌柜。
好贾居士问道:“徒儿拿剑做什么?”
方仪道:“我见过别人雪中舞剑,非常潇洒,我也试试。”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师叔,我们也去。”
屋外的雪不能算作是雪,细细点点的盐粒儿打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响。三个人,三把剑,籍着微亮的夜色和愈下愈大的雪翩然舞起。
屋内,师徒二人挪步坐在泥炉前,炉火上烫着一壶青梅酒。好贾居士望着院子的三个后辈,老脸上泛起笑来。
“师傅为何不告诉师妹那把剑的来历?”
“乌鸦,你手下能用的人不多。”
“师傅,你当年也是这么跟铁鹰师兄说的?”
“咳咳,先瞒着,你师妹蠢是蠢了点,但你们神风堂也没一个聪明人。”
“师傅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