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这个词语在云寂的世界里是陌生的。
师傅从未对他提起过。
从他记事起,便听寺里的师兄说,他是师傅捡来的弃婴。
无父无母。
在寺里,这样的身世其实很正常,若不是遭逢变故,亲友皆失,又怎么会出家当和尚呢?
也因此,云寂对自己的身世并不在意,只是刚刚师兄说什么?
师傅提到了他的母亲?
自己不是弃婴吗,师傅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母亲?
云疏二人,不知云寂躲在身后,早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还在继续窃窃私语:“和师傅谈话的好像是个女人,你说,会不会就是云寂的母亲啊?”
云嗔赶紧去捂他的嘴:“无凭无据的,别在这里胡说,万一给云寂听到了,就要出事了!”
云疏将他的手拽下来,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好奇吗?谁让师傅他们总是怪怪的,云寂那么小,就让他一个人住在后山,说是磨练心性,可是这也太过了一些吧……”
“你还说!”云嗔急道,赶紧拉着他快步走了。
两人离开后,大树后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是云寂是哪个?
师兄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跟师傅谈话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云寂捏了捏小拳头,脚步一转,大步朝主持方丈的禅室跑去。
母亲?母亲?
他要去见一见那个女人,要是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他要当面问问她究竟为何要抛弃他,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云寂一路飞奔,到达方丈禅室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方丈一茗大师正在收拾茶碗,见到他,有些惊讶:“云寂?你怎么来了?”
云寂朝桌子望去,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两个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茶杯,在提醒他刚刚的确有人来过。
云寂掀开僧袍重重地跪了下去,仰着一张渴望的小脸望向一茗:“师傅,我的母亲来过了吗?”
方丈手里提着的茶水顿时洒了一些到地上,他脸色倏地严肃起来,望着地上跪着的小小一团,声音低沉:“谁说的?”
云寂不答,只固执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师傅,是我母亲来过了吗?”
“不是。”方丈的语气十分硬,隐隐有些生气,捏着佛珠的手快速地拨了几下珠子,然后猛然停下,看向云寂的眼神默然变得锐利:
“云寂,你是我从山门捡来的孩子,既已入我佛门,前尘皆空,以后莫再执着这些红尘旧事,当勤修佛法,日益精进才是。”
云寂怔愣。
见师父从未有过的严厉,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是问不出答案了。
是呀,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师父不知道,那便没有问的必要,如果师父知道……
他不说,不已经是一种回答了吗?他的母亲还是跟六年前一样,选择了放弃他。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想到此,他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悲伤和失落,不再追问,抬起双手,重重地朝师父扣拜了下去。
一茗在心中轻叹一声,冷声道:“自今日起,你便在后山闭门修行,研读经书,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下山。”
云寂小身子颤了颤,终是恭敬地应道:“是。”
踏出大殿的那一刻,云寂紧紧地拽着布包的肩带,仰头望了望天空,一望无际,广袤无垠,白云飘飘,他看着那些白云,仿佛觉得自己也像他们一般,无根无凭,随风飘荡,不知将要去往何方……
天色将晚,他要回后山了。
云寂迈开小短腿,一步一步往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