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救护车的笛声渐渐由近及远,坐在街头二楼茶座上的韩颖儿,趴在栏边,看着白衣天使们把近乎疯癫的平叔给拖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想了想,打开手机通讯录。 点开里面一个电话,她直接把图片传了几张彩信过去。 这年头,不发微信发彩信的号码,真是太少了。韩颖儿心想,应该不会被当做小广告无视吧? 很快一条短信发了回来。 短信内容带着一丝震怒的情绪。 “韩颖儿,你什么意思?” 韩颖儿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回了一行字。 “咬人的狗被拖走了,狗爹会担心不?” 发完她就关了机,免得听到一些让她烦心的声音。 与此同时,西蜀高新区最奢华的写字楼HD顶层,百米平方的落地窗办公室里,脆响一片。 办公桌上的茶杯,烟灰缸碎了一地,跟笔和纸张散落在一起。 须发花白的中年人气得面目扭曲,骂道:“野种!没教养的下贱种!韩君,给我进来!” 一身名牌休闲装的年轻的男子闻声忙赶过来,脸色带着笑意:“大伯,找我有事?” 中年人把手机扔了过去,怒道:“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谁给的?” 韩君不明所以:“谁?” “还有谁?你二叔那个好女儿!”中年人狠狠地瞪着韩君,咬牙切齿,“翅膀硬了啊,不过拍了几个网剧,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看着手机图片里那个被抬上车的男人,韩君心脏猛地一收缩,认了出来。 这不是那个老平吗?当初吩咐事情的时候,还是他去直接跟老平接触的,这几年虽然他没少坑他,不过那老平除了没钱,身体倒还硬挺得很,居然在大街上被医院抬走了吗? “大伯,韩颖儿离开家的时候,都没敢吭一声,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韩君沉吟道,“是不是老宅那边?” 他点到为止,中年人却禁皱起眉头:“老家伙的确偏爱他们,当初虽然气,但是最近频繁提起来,可能是气消得差不多了,主动联系她也有可能。” 韩君欲言又止:“那怎么办?如果她有靠山了,她父母的事情,她对我们……” 中年人冷笑一声:“有怨又怎么样?她还能翻天了!” 韩君心道,那您还气得把东西到处扔? 小姑娘的嘲讽都受不了,多大点事。 一把年纪了只有这种气量,难怪这几年公司经营成这个样子。 他把捡起来的东西,放回中年人的办公桌,低声提醒:“但她爹妈,的确是……死了。” 牵扯到人命的案子,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不动则以,一旦翻案,那可就麻烦了。 中年人摆了摆手,又把韩君轰了出去。 “让我想想。” 韩君懂事地带上门,吩咐了助理叫人去打扫办公室。 然后他才走到了大楼顶上,站在宽阔的直升机停机坪上,眺望高楼林立、都市感十足的西蜀。 他看着远方,拨通电话,笑意十足:“爸,虽然迟了三年,但韩颖儿终于联系了大伯,把大伯气得够呛呢。” “好,我知道了。我有她经纪公司的电话,爷爷那边的情况,我过段时间就通知她,她一定会再回来的。” “嗯,只要回来,那就方便了。” 气了人就玩消失的韩颖儿,正在和王立行一起,认真研究桌上的东西。 就如王立行之前判断的,韩颖儿抵押的东西,很多已经被拍卖了,他拿钱只收回了一张王无功的《野望》图,而且还要参加春季的拍卖会才能拿到手。现在韩颖儿能亲手拿到的父亲藏品,只有才从平叔这里讨回的这个怪东西了。 这就是平叔从她父亲那里偷走的,保密性最高的一件藏品。 可是看来看去,他们都没看出来这是个啥玩意儿。 这是一根两尺长、三指宽、一指厚的金属片,上面有着岁月的痕迹,锈迹斑斑,青色的铜锈有,褐色的铁锈也有,锈迹深入了金属内部,表面再光滑,也擦不掉那些颜色。 在锈迹旁边,倒是能看出来一些古怪的花纹,花纹的样式看起来有些年份。但它整个都像是件山寨的仿品,故弄玄虚地用一些噱头来吸引眼球,但是噱头又堆积太多,看起来假的很。 王立行看在刚刚见识了它的锋利程度上,暂时判断它不是假货。 但是…… “你说这是什么东西呢?”他问。 韩颖儿拿起这金属片,托在手心里,古怪得很,这么大件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跟羽毛的重量感差不多,在她手里轻飘飘的好像都拿捏不住。 她也是摇头:“不知道啊。我爸只给我看过一次,还是放在盒子里,近距离看,我也是现在拿着才看见,这形状倒是有点像古剑,但是它没柄呀。” 羿天铭突然道:“你爸给你说过什么吗?” 韩颖儿想了想,啊了一声:“回想起来,他倒是给我讲了下它的来历。因为当初讲得比较玄幻,我把它当民间传奇听了,没有当真。” 她说着,看了羿天铭一眼。 直到遇见他,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一些未知的东西的。 王立行被她勾起了兴趣:“你说说看。” 韩颖儿:“给我爸东西的那个朋友,好像是个老人家,解放前出生的那种。民国时期的话,大概不到十岁吧。据说当时鬼子以战养战,大肆收刮我们华夏的一些文物珍品,然后通过海运,运回国。” 王立行插白道:“这是从那些文物里来的?” 韩颖儿摇头:“不是。你听我讲完嘛。” “你说。” “时间我爸也没具体说,我忘记了。大概就是战事白热化那段时间吧,有个鬼子将领,用三艘大船拉满了东西,从东南沿海那边走。路过一个古镇的时候,就在古镇外面的水域,遇见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船就沉了。船上三百多的士兵,一个活口都没有。” “因为不是在深海沉的船,鬼子后来就派人来捞。那时候条件差,没啥设备,都是靠人下水,几十个潜水员下去,只有三个人活着上岸。上岸后,其中一个人手里就拿着这东西,但是这三个人除了笑,什么表情都没了,听说回国后没多久,全都沉默地死在自己家中。” “那个老人家就是古镇里的孩子,传说那个古镇是什么古战场的遗址。鬼子走了之后,这个看起来不值钱的东西被扔在岸边,他就捡回来了。听说捡回去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是细节我爸没说,我只知道他当初去世前,把这个郑重托付给我爸的,对于我爸来说,比起价值,可能纪念故人的意义更多吧。” 韩颖儿说完,伸手轻轻在金属片上拂过:“要不是今天见识到它的锋利,我也不会觉得是个啥宝贝。” 没想到她手指刚刚离开金属片的表面,一股光芒从她拂过的地方闪过。 “哎?发光了?”王立行顿时站了起来。 韩颖儿也是惊讶,但他们再怎么看,都没有看到任何光芒,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她下意识地往羿天铭的方向,投去了寻求答案的眼神。 羿天铭往前俯身,将金属片拿捏在手里,修长骨感的手指以一种有规律的节奏敲打在上面。 金属片回荡着嗡嗡清响,不住颤抖,好似在跟他倔犟的对抗。 他似笑非笑:“传说宝物有灵,会主动镇邪,大概它是嗅到了什么邪祟的味道吧。” 韩颖儿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您在说自己吗? 这附近还有比您这个单独活着的脑袋更诡异的东西? 羿天铭抬眸,深邃的视线与韩颖儿交汇。 “我脸上有什么?” 韩颖儿双眼清澈、言词真诚:“帅气迷人的五官!” 羿天铭:“……” 听了韩颖儿的故事,又因为羿天铭的话产生了联想,王立行只觉得汗毛倒竖,有点恐惧:“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爸、平叔……” 他顿了顿,一些话没有说出口。 “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爸已经去世了,既然是他帮别人保管,并非他爱好的藏品,也没人认识这东西,无法估值。我觉得你没必要再留着,咱们还是找个途径把它妥善处理了吧。” 韩颖儿倒是没怎么害怕,只是王立行说的也有点道理,好像从这东西来到他们家开始,那几年他们家就一直没安稳过,最后连爸妈都一起去了。 有些邪气的东西,配邪气的人是再好不过。 她目光热切地飘向羿天铭,好像看见了一堆闪闪发光的人形金子坐在那里。 “卖给您如何?” 羿天铭放下茶杯,挑眉:“卖?” 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语气,让韩颖儿那刚刚肥起来的胆子又萎了回去。 她干脆利落地改口:“送,我当然是送给您!今天要不是多亏了您,我还拿不到这东西,我是口误!” 羿天铭嗯了声,薄唇慢慢挑了起来:“没兴趣。” 韩颖儿一呆:“啊?” 她还以为这东西说不准就是玄幻小说里那种神秘强大的神物之类,外表看不懂其实就是扮猪吃虎的好东西,羿天铭一定会比较感兴趣,她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处理掉。 结果反而他没什么兴趣。 韩颖儿有些泄气:“说是有想要的东西,逛了一上午也没见您买什么,那您对什么有兴趣?” 羿天铭黑眸幽深,影影绰绰地映着韩颖儿精致的小脸:“你的身体。” 王立行噗地一声,茶水喷了韩颖儿满脸。 韩颖儿面无表情地抹去了那些水滴:“我懂了。” 她伸手握住羿天铭的手,笑嘻嘻的:“我会替您保密的。” “现代社会,喜欢扮女人也没啥,安心吧!”韩颖儿心里对羿天铭说道,顺便对他眨了眨眼。 羿天铭:“……” 去他娘的天机! 果然还是把她丢深山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