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赶路,一路上碰到了三拨死士,一拨赛一拨的人多。云啸的脸色越来越沉,一柄长剑飞天遁地,变幻莫测,打得对方人仰马翻,毫无反手之力。温亦欢颇为惊叹,悄悄对宁子夜说道:“宁公子,此人的剑法灵力比之你如何?你打不打得过他?” 宁子夜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十分不爽她拿自己与云啸比较。温亦欢呵呵一笑,调侃道:“瞪我作甚?打不过也无甚要紧,一山更比一山高嘛。” 宁子夜抓着她就上了青鸾,青鸾一声嗡鸣,嗖一声便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几乎掀起了一阵罡风。不远处的云啸自然是听见了,他缓缓笑了起来,冷酷之意消散,颇有几分冰雪消融的暖意。 就在到达齐云山时,青岚山派另三位大弟子也追了上来。原来宁渊见凌霄宫离开得匆忙,怕他们暗地里动手脚,忙叫三位弟子同去。果不其然,一路上横尸遍野,皆是被砍翻的死士,看死法皆是一剑毙命。之后,得知人全是云啸一人所杀时,三人心中暗暗惊叹。这几批死士,不管服饰还是暗器都是顶级的,这云啸解决起来却如切菜砍瓜一样。他们在后头追了一路都没追上,可见有多速战速决。 凌平已派弟子在山门口等候多时,见他们来后二话不说迎了进去。眼前的高山果如其名,巍峨陡峭,与云齐高。山上的绿色植被覆盖极广,绿意盎然。道樰观的弟子把他们迎到了半山腰的一处木屋前,扣了扣门后便离开了。 一身白色道袍的凌平探出头一望,见来人如此之多,不由睁大了眼睛,“你们怎么都来了?”随即他便看到了温亦欢,算来自上次云岭村一别后,他与有五年未见她了,此刻见她乖巧地站在宁子夜身侧,眉目颇为灵动,一如往昔站在她那几位师兄的身边。 凌平有些伤情,目色略略沉了下来。不过他知道温亦欢的伤情刻不容缓,立马收敛了心情将他们迎了进去。宁子清看了一眼云啸,惊讶于凌平居然让他也进来了。 木屋内摆设极简,熏着檀香。 七人围坐于木桌前,凌平道:“亦欢伸手,给我诊脉。” 温亦欢却迟疑不前,为何眼前六人齐刷刷看着她,还面露忧色?她这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她有些害怕,板着脸不敢伸手。宁子夜扶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拉起了她的右手,说道:“不怕,给道长诊一下脉而已。” 五年间二人再亲密的时刻都有,宁子夜早已习惯,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其余六人看着这亲密的举动,面上却都一僵。凌平抽着嘴角开始为温亦欢诊脉,没过多久,他脸上便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略带不可置信地向宁子夜问道:“她小产过?” 整间木屋,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啸突然暴起,一掌劈下,桌翻椅倒。他扑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宁子夜的衣襟,目眦欲裂道:“宁子夜!你!你这禽.兽!你竟然对我师……对她用强?!” 宁子夜掀开了云啸,不悦道:“我没有。” 云啸怒道:“你还敢否认?!这五年间她不是一直与你待在一处吗?你见她孤身一人便好欺负了是不是!我今天非得让你知道厉害!” 温亦欢先前还在调侃二人若打上一架不知谁会赢,没想到才没过多久这二人便真要打起来了,忙扑了上去隔开了他们,“这位云公子,有话不能好好说?不要冲动啊。” 见她还在偏帮宁子夜,云啸气得脸都黑了,宁子清见状也忍不住了,说道:“还不放手?你没听到我师兄说没有吗?” 云啸道:“没有?没有她怎么会小产?!总不至于是道长诊错了?”说着瞪向了凌平。 凌平不悦道:“请不要怀疑我的医术。” 宁子清再也忍不住,高声道:“我师兄说的没有是指他没有强迫温亦欢,他们二人是自愿的!” 此话说完后,木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宁子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大红,低着头不敢再看宁子夜。宁子衿与宁子垣震惊地看着自家师妹,内心咆哮道:老天爷啊,这青天白日的,他家师妹在说些什么啊? 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凌平捂着额头哀叹,怪他自己,怎么就一个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问了出来?温亦欢看了一圈众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道长,你说的小产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凌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恨不得一剑捅死自己,他强笑道:“此事先不谈,来我们继续诊脉。” 温亦欢却把手一抽,怀疑道:“可我分明没有小产过。”说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惶急,随后不管凌平如何劝说,都不肯再伸出手来。 宁子夜柔声哄道:“亦欢,看着我,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听着这熟悉的温柔语调,与近在咫尺的俊脸,温亦欢脸色大变。她终于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风吹山岚,深山中的小小村落若隐若现;暮春时节,梨树下的拥抱;皑皑白雪,依偎在一处的两道身影……还有情动时分,那一声温柔至极的轻唤。 是宁子夜。在破碎的记忆拼凑成的画面里,她看到了宁子夜。可这些记忆是从哪儿来的?她为何会去那座深山中的村落,与他度过了不止一个四季。梨花山庄呢?师兄师姐呢?她的剑呢?她的灵力呢?温亦欢呼吸急促,久封的记忆一下子涌来,令她震惊莫名。她本就因服下紫藤血的缘故,记忆在断断续续的复苏,小小的一个契机就能让她想起许多事。 凌平见势不对,立马抽出一根银针,往她脖子上扎去,不消片刻,温亦欢便软倒了下去。 凌平搭脉片刻,对着宁子清问道:“你先前为她服下了多少量的紫藤血?” 宁子清脸色一白,说道:“她因小产出血不止,我喂她服下了整整两碗。” 凌平叹了口气,“灵忧草一遇上紫藤血就会失了药性,且以后再不会有效。她服下的剂量还如此多,早已不可逆。” 那便只有两个选择了,让凌平恢复她的记忆,或她自己慢慢想起来。可不管哪种选择,最终都是一个结果。 宁子夜将温亦欢抱进了梢间的软榻上,随即缓缓走了出来:“道长,为她恢复记忆吧。” 宁子清道:“不如让温姑娘自己想起来吧,这样刺激也小些。” 宁子夜却摇了摇头,“这一路上的暗杀都是冲她而来,可见她的处境。她的记忆一天不恢复,她便时时都处于危险中而不自知。若我不在她身边了她该如何?她需要自保。” 众人都觉得宁子夜言重了,凌平却懂他在说什么,心中微微苦涩。 一旁的云啸听得云遮雾绕,皱眉问道:“因为她服下了灵忧草才会记忆有损?之前到底为了何事才要封住她的记忆?” 凌平也不遮掩,直言道:“因为她疯了。她目睹了梨花山庄的覆灭,师兄们的惨死,被活活逼疯了。” 云啸闭了闭眼,别过了头。 一直沉默着的宁子垣说道:“那该如何复苏她的记忆?这谈何容易?” 凌平道:“加大紫藤血的量,快速中和掉灵忧草的药性。再加以施针,让她处于深眠,这样刺激会小些。” 已经没有退路,凌平立马着手去准备了。 宁子夜看着温亦欢沉默不语,她会怪他吗?大梦初醒,物是人非。在失去记忆的这五年里,她嫁做人妇,甚至还失去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想到这里,宁子夜心中钝痛,他半跪在软榻前,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 若不是因为他失去音讯三个月,她不会去喝那碗落胎的药,一切都会好好的。此时他们的孩子也应该已经出世。宁子夜再也忍不住,低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处,一滴泪缓缓落下。 温亦欢再次服下了紫藤血,凌平与宁子清同时为她施针,确保她处于深眠。 三日后,她终于苏醒。 众人在屋外的竹林等着她,唯有宁子夜,站在最远,他此刻的心情,可谓是近乡情怯。宁子清看着他强作镇静的样子,觉得她家师兄有些可爱。 木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温亦欢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仍带着一丝迷茫,出门后,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宁子夜,她面色一喜,可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笑脸立马垮了下来。众人屏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死死盯着宁子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宁子夜似乎是被人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刻,温亦欢脚步一颤,缓缓蹲了下去。 宁子夜再也忍不住,几步冲了过去。 温亦欢抬起了头看着他,眼眶渐红,却还在笑着,“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