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儿很少对白芨笑。是以,白芨现在才注意到,林杏儿笑起来时,两颊居然有两个甜甜的梨涡。与她的气质并不相符,却有种别样的好看。
自打第一次见到林杏儿,白芨就觉得她很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如今见她一笑,两个梨涡甜甜的,白芨愣了一下,居然忽然就想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梨涡,她见过的。还拿手戳过。
五官也颇有几分相似……难怪她总觉得林杏儿很有几分眼熟。
“你……”白芨看着林杏儿,忽然冒出了一个猜测,“你……认不认识一个小姑娘,叫朵朵?”
话音刚落,林杏儿刹那间停住了。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站在你面前的人忽然就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又仿佛忽然失去了神智。
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像仿佛渐渐地恢复了知觉。她看着白芨,慢慢地张开了嘴,以一种迟缓到异常的,仿佛勉力冲破了万千阻碍的速度,艰难地开口说了话。
她说:“那是我的女儿。”
仿佛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了什么遗忘已久的东西,仿佛多年未曾运行的器械强自运转。
白芨看着她。
白芨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对情蛊知之甚少。
她极少下蛊,对大多数蛊的认知都来源于母亲的描述。从母亲的传授中,她知道,情蛊能够让人对下蛊者动情,能够令人深情,善妒,争风吃醋,整个人全身心地投入到下蛊者的身上。这份“全身心”意味着,除非有下蛊者的命令,否则,中蛊者将会放弃人生中一切与下蛊者无关的事物,将下蛊者视为人生的唯一意义。
所有中了情蛊的人都会表现得一模一样,无论他们曾经是怎样的人,拥有着怎样的性格,拥有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也是这里的女子会放弃一切心甘情愿留在地下的原因。
而唯一会出门的凌月婵,大概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从喻红叶那里得到了维持原本的社会关系的命令。
只是,如果所有中了情蛊的人都会表现得一模一样,那么,中蛊者“本人”呢?
性格各异的,拥有着自己的想法的,拥有着各种各样的重要东西的,拥有着千奇百怪的人生重心的中蛊者本人,去了哪里呢?
是消失了,还是被埋藏在了意识的深处,无法动弹呢?
林杏儿站在原地,看着白芨。
她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说,但她一直看着白芨。
白芨意识到,她是在等待。
“她……在街上流浪了一阵。”白芨知道她在等待什么,道,“但是看起来很健康的。城里的人对她很好,时不时有人给她换衣洗澡。鸿宾楼的迎客小哥说,她几乎就是鸿宾楼养着的,估摸也没怎么挨饿。我前天还把她抱回去了,本来是想当女儿养着的。”说到这儿,她微微笑了起来。
她看着林杏儿,笑容很温柔,很安定,道:“但是,既然已经找到娘亲了,想必我也没有养女儿的福分了。等你出去,你来亲自去养她吧。”
从始至终,白芨一直看着林杏儿的眼睛,目光坚定而温柔。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把你们救出去的。”她眸子坚定自信,她的声音游刃有余,她似乎能令这世上的所有人信服于她。
她安抚地拍了拍林杏儿的肩膀,道:“所以,放宽心。都交给我吧。”说着,她拉着林杏儿,将其送到了房间的门口,打开门,将她送了进去。
白芨还有一个邀约要赴。她转过身,依照约定向走廊的尽头走去,停在了房门的前面。
白芨还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也不知道这个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毕竟,这边本来就有不少空房间,她一点也没有兴趣一个一个探究用处。
白芨推开了房门。
白芨站在原地,对面前的情景无比意外。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扇小小的房门的后面……
居然是一座庙。
城隍庙。
在地下掏出空间,建起的城隍庙。
一所看上去破败的,年久失修的,大约不会有人来祭拜的城隍庙。
……
……为什么,在一座深埋在地下的陵墓里,会有一座庙。
还年久失修,看上去竟比外头的陵墓本身都还要陈旧得多。
墓主人……信城隍吗?
而且还对历尽风霜的庙情有独钟?
白芨迟疑着走入了“房间”,走到了庙前。她犹豫了一下,推开了庙门。
庙门后的景象,竟意外得很是寻常。这里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城隍庙该有的一切东西,褪了色的神像,破旧的供台,露着内里的蒲团……
还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城隍庙不该有的东西……
一副棺材。
就放在庙的正中间。
城隍庙里为什么会放棺材?
见棺材没有盖子,白芨忍不住走了过去,看了看。
并不是空棺。棺材里有一副尸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是陵墓中的唯一一位逝者,很有可能就是陵墓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