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正闹得人仰马翻,二少爷又逃跑了。 于夫人正吵着叫陆刺史派人去追,陆刺史气定神闲地坐着吃茶。 于夫人吵了半天,陆刺史也不搭腔。还给亲自给于夫人倒了杯茶。 陆刺史道:“你尝尝这茶香不香,这就是一品茗轩今年刚从江南弄过来的新茶。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吃到这么香的好茶了。” 于夫人听出他话里不对,道:“你要对那姑娘下手了?” 陆刺史笑道:“不需要我动手,自然有人会动手的。” 于夫人吃了一口茶叹道:“茶是好茶,姑娘也是好姑娘。老爷万事不要做得太绝,谦儿是真喜欢那个姑娘,便是抬回来,又能怎么样?” 陆刺史又笑:“抬回来?你觉得一个姑娘家,能把持那么大的家业,没点手段?能让你一顶小轿抬回来做妾?夫人呐!你太天真了。” “那谦儿,你不管他了?就让他跟着那姑娘去江南?”于夫人道。 陆刺史放下杯子,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拍拍于夫人的肩膀道:“放心吧,儿子跑不了。”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于夫人也弄不清楚陆刺史在想什么,只道:“去!把伺候二少爷的几个丫头都叫过来!我要问话!” 陆刺史笃定崔长史他们会成功,没成想他已经失手了。陆刺史想坐收渔翁之利却是不能了。 此刻二少爷已经出了城。 二少爷只带了随喜走的。他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叶慧茗,自己去找了也没找见。叫随喜去打听,才知道她们竟然走了。 陆仲谦只觉得又气又恼又伤心。他定要追上去问问,这个狠心的女人到底要怎么样!可一想到叶慧茗那高傲的模样,那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冷冰冰的表情,陆仲谦心就软化了。心里只说,我定要把这心刨出来叫她看看,是不是装的都是她! 陆仲谦出城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些流民,心中更加担心,一路快马加鞭往前追。 终于在青云县城的城门前,追上了在排队进城的叶慧茗他们的马车。 陆仲谦下了马,叫随喜牵着,自己跑到叶慧茗的车前,扶着马车,喘着大气朝胡大叔比了个大拇指说道:“大叔,您赶马车,是这个!叫我好追!追了一天!” 车内的叶慧茗听到了陆仲谦的声音,一时不知是喜是惊。 倒是黄琳儿,听到声音,拉开帘子道:“哟,陆二少爷,好巧啊!您这是去哪儿啊?” “巧什么巧!我就是来追你们的,叫我好追!”陆仲谦说着想从帘子里看叶慧茗,黄琳儿看他眼睛往里钻,立马把帘子放下了。 “阿茗,你出来见见我吧……我们都多久没见了。”陆仲谦直冲车里面喊。 “你要死啊!乱喊什么!”黄琳儿拉开窗帘骂道。 陆仲谦还想说什么,胡大叔把车给赶走了。 陆仲谦忙在后面跟着进了城。眼睛直盯着马车,恨不能把车烧个洞! 胡大叔把车赶到他们常去的那家客栈,陆仲谦也跟着。 叶慧茗终于下车了,陆仲谦忙凑上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黄琳儿就牵着程碧云,把陆仲谦挤到一边去了。 陆仲谦只好远远地看着叶慧茗。 叶慧茗要了两间房,她们三个一间,胡大叔一间。 陆仲谦要了叶慧茗旁边的一间。 叶慧茗叫了几个菜回自己房间吃,胡大叔跟着店小二去喂马了。他对那两匹马特别上心,喂料从来都不假人之手。 陆仲谦一直都没和叶慧茗撘上话,只远远地看着她。 程碧云这会儿知道她们之前一直听说的陆儿少爷是什么人了。程碧云觉得这个陆二少看着倒不像个坏人。可是他看叶姐姐的眼神却又点吓人,直勾勾的。 叶慧茗叫好菜,便带着黄琳儿两人上楼了。陆仲谦忙也跟着上楼。叶慧茗进屋,他也跟着进屋。 叶慧茗终于开口和陆仲谦说了第一句话:“你跟着我干嘛?” “阿茗,我跟你去江南。”陆仲谦道。 “然后呢?”叶慧茗道。 “阿茗,我早就说过的,我要娶你,我要和你在一起!”陆仲谦情绪激动,声音也大了。 黄琳儿刚想发火,发现程碧云在旁边,一脸惊讶地看着叶慧茗和陆仲谦。 黄琳儿咳了一声,叶慧茗也看到了一脸惊讶的程碧云。 “别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叶慧茗难得脸一红,又不理陆仲谦了,“你先回房,晚点我去找你,和你说清楚。” 陆仲谦悻悻地回了房,随喜也叫了菜,这会儿刚端来。陆仲谦却毫无胃口。陆仲谦满脑子都是叶慧茗。 五年前陆仲谦到江南游玩,经过临安边上的梅家坞,当时那里正举办给茶神娘娘供奉新茶的茶典。陆仲谦便是在那茶典上见到了当时叶家茶园的茶仙子叶慧茗,一见倾心。 茶典上人很多,等茶典结束,他再向人打听的时候,都说不知道。倒不是真不知道,只是当地民风淳朴,对一个外地人,还是男子打听他们的茶仙子,他们是不会说的。 陆仲谦在那之后徘徊在梅家坞很久,都没有再见到叶慧茗,只好回了云州。 陆仲谦,只当自己做了一场梦,没想到三年前在云州城又遇到了叶慧茗。虽然叶慧茗穿着男装,但是陆仲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当年的那个茶仙子。 从此陆仲谦便以兄弟名义没羞没臊地缠着叶慧茗,只是他的目的太明显,被黄琳儿拆穿了。陆仲谦便将在梅家坞见过叶慧茗的事说了出来,又说自己要娶叶慧茗为妻,叶慧茗更加不理他了。 只是陆仲谦非但没放弃,还越挫越勇,每次叶慧茗来云州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找叶慧茗。这次干脆跟着叶慧茗跑了。 不过多时,叶慧茗真的来了陆仲谦的房间。 陆仲谦见叶慧茗一个人来的,没有带黄琳儿,心里松了口气。 叶慧茗进来后就叫随喜出去了。 陆仲谦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了,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近香情更怯”。 叶慧茗见陆仲谦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自己坐到了桌子前。 等了半天不见陆仲谦开口,叶慧茗摇摇头道:“你有什么打算?” 陆仲谦愣了一下道:“我要跟你去江南。” “去江南做什么?” “我要娶你。”陆仲谦一年要说好多回。 “娶我?”叶慧茗笑了一声,“你就这样一个人跑到江南去娶我?” “那我入赘?只要能给你在一起怎么样都行!”陆刺史要是知道儿子上赶着要给人入赘,怕是要喷出一口老血。 “入赘,也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你没听说过,聘为妻,奔为妾吗?你就算是入赘我叶家,也只能当个男妾!” “叶慧茗!”饶是陆仲谦这般没脸没皮,听了这话也受不了,脸气得通红。 “陆仲谦!你是不是觉得你一个刺史府的二少爷喜欢我,我就该高高兴兴地跟着你,给你当小妾?”叶慧茗根本不惧他,直看着他道。 “苍天可鉴,我陆仲谦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要明媒正娶你为我的妻子。”陆仲谦急着辩解。 “那我问你,媒在哪里?你跟着我去江南,算六礼里的第几礼?”叶慧茗道。 陆仲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着叶慧茗,他觉得只要他一心爱她就够了,根本没想那么多,张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陆公子,我很感谢你对我多年的情谊。这情谊于你是很珍贵,于我却是一种负担。我如今坐在这里,心里担心的是我在云州的一品茗轩。你若要是跟我去了江南,那我担心的便是我叶家整个茶园,陆公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不会的,我父亲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陆仲谦自是知道叶慧茗什么意思,忙为他爹辩解。 叶慧茗笑道:“这样吧,你回去,躲着不让你父亲知道,看你父亲会不会对一品茗轩下手。他若是没有,我便从江南去云州,哪怕做妾,我也跟着你。但他要是对我一品茗轩下手了,也请你不要管。” “为什么?若我父亲真那么做,我定要阻止的……”陆仲谦不解。 “你不要阻止,算是我请你帮忙。还有,你在来的路上有看到流民吧,你回去看看,若能帮,就帮他们一把。如今函州有边患,云州也受牵连,我且不说你要为国戍轮台这样的话,我只说若他日我有危险或遭人陷害或深陷囹圄,你可有凭一己之力救我于水火的能力?” 陆仲谦听完叶慧茗的一番话,只觉得又羞又愧又叹。羞的是自己竟不如一女子来得有胸怀有气魄;愧的是自己最仰赖的不过是父亲的身份,而自身确实如他所言不学无术;叹的是果然是自己中意的女子,不似一般裙钗。 “我知道怎么做了。”陆仲谦正色道。 叶慧茗笑了笑道:“果真知道了便好。只是万事量力而行便是,别太勉强。” “自当竭尽全力。”陆仲谦觉得心里对叶慧茗只更爱了。 “我回房了,你明早便回去吧。我便不送你了,我们就此别过,各自珍重吧。”叶慧茗起身便走。 陆仲谦虽一时一刻都不想和叶慧茗分开,却也自知无法挽留。只低低地唤了声:“阿茗……” 叶慧茗脚步停住,转身对陆仲谦说道:“我幼弟才八岁,我总要等他成年,才会考虑自己。” 陆仲谦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使劲点点头。心中狂喜:阿茗这是在告诉我,她会等我的! 叶慧茗走到门口时又小声说了一句:“玉簪我很喜欢。” 陆仲谦只沉醉在那喜悦中,等他反应过来时,叶慧茗早就走了。陆仲谦心里一肚子疑问:什么玉簪?哪来是玉簪?谁送的玉簪!听那口气,是我送的?我什么时候送的? “随——喜——”陆仲谦叫道。 “来了,来了,少爷!”随喜跑去找胡大叔了,听到自家主子叫他,忙不迭跑了回去。 随喜才进门,陆仲谦便问:“你背着我以我的名义给叶当家的送玉簪了?” 随喜一愣道:“没有啊少爷,叶当家的说的吗?” “那就奇怪了,她为什么说是我送的啊?我去问问她!到底谁送的!”陆仲谦说着就要出门,被随喜一把拉住了,随喜道:“少爷,您傻啊!叶当家的说是您送的便是您送的呗,人家说是您送的,表示心里有您啊!您倒好,巴巴地跑过去说不是您送的,您叫人叶当家的怎么想!” “对哦……”陆仲谦想想觉得有道理,便没去了,又说,“明天我们回去。” “啊?不去江南啦?叶当家的不要您啦?”随喜道。 “说啥呢,少爷我以后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保护她,照顾她,八抬大轿把她娶回去!”陆仲谦敲了随喜脑袋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