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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目八目

他意识到这是幻术的世界,而施术者无疑是眼前的女子。    “你说她会怎么样?”    “怎么样?我若是说要取她性命,你能阻止吗,佐助小弟?”她反问,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象,不是茫茫的黑夜,映着橘色的光辉,流云停止浮动,乌鸦嘶鸣飞舞,这是迷途的幻境,从一而终,因为老鸹掠过的痕迹周而复始。他看着她,目光凌厉而语气淡然:“她的眼睛出了点问题,一直没办法痊愈。”    南宫一愣,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说出的似乎是关怀的话,这是让她重新为向尹墨诊治一次的意思么?    狡黠的笑容敛去,她打量着眼前与鼬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忽然她发觉他们兄弟竟然是如此相似,不仅仅是长相。他们的眉宇间都透露着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沉稳,当他看着她,那充满深意的目光明明应该清晰可见,却又好像同周围的光融在一起,清冷沉寂,仿若一潭深不可测的深渊。然而,他们却又有截然不同的地方,他用那双充满乖戾的猩红眼眸注视着她,仿佛燃烧着寂静的火焰。    南宫开口。    佐助听见一连串药品的名字。    末了,南宫道:“按照一日三餐,饭后服。”    这或许是当下她能为义妹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尽管还是让外人帮忙转达。    佐助暗暗记下,然而看着她的目光仍然不善:“告诉我鼬的情报。”    南宫失笑:“这种问题就不要再重复了,不可能。”    “所以,为了杜绝可能性,你就对向尹墨动手?”忽视她盈盈笑意,他凝视着她,声线冰冷,原本俊逸的脸上也好似蒙上了一层寒霜。    “当然。不封印她对你们宇智波的全部记忆,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帮你么?”南宫讥诮地笑着,倏然向后一跃,快速结印,寅-皆-亥-午-卯-子-辰。她要说的话已经托付完了,故而不再停留。    佐助立即作出反应,手中若干苦无急速发出,却被她统统侧翻避开,还是刹那,他欺近,她已然一手按地,却在术未成型的刹那,他们双目对视,她看见他猩红眼里旋转的勾玉……    天地开始发生极不和谐的融合,他动作一滞,而后就这么停下,没有出现预料中的幻术解开的场面,顷刻间,眼前的景象快速旋转,橘红抹成一团,而疾风肆意,将所有颜色渐渐淡化成近乎透明的白,有什么在其中生成,一个连着一个,两个并成一双,待他慢慢适应光线,围绕在四周的竟是无数个不重影的镜像!它们顺着风的轨迹高速旋转,相互碰撞,最后化为零星的碎片。    碎片缓缓下落,地下是亮到刺眼的深渊,他悬浮于空,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镜像从身旁划过,冗长延绵,他定睛看去,意识到自己所处为何处,神情一凛,捕捉到空隙,里面的景物终于变得缓慢而清晰起来。    大概是那家伙几年前的样子,他下意识道,身子不若现在这么高,脸蛋稚嫩,却还是一副冷然的样子,如墨的短发扫在肩头,她神情庄重地站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一身玄衣,腰佩长刀,不足五尺,在暗红刀鞘上端缠绕着装饰用的赤色穗带。她的身后站着那个名叫森的男子,披着的大氅露出长剑一角。他们的周围有木叶旋转飞舞,他们看着前方,是以看着面对他的方向,火影岩成为唯一的背景。    “小姐,我们还要等多久?”    他看到森耐烦地询问。    她将身子转过去。他想,她总是习惯看着别人眼睛说话。    “多久都等,离开之前我一定要见见三代目。”    “是为了宇智波的事情?”    “不得到证实我无法释然。”她坚定地说道,毫不妥协的态度。    他疑狐地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她要向三代目火影证实什么?和宇智波有关?脑海中她在海岸的话语浮现——那样的地方,你回去了才会后悔……    那时的她是想表达什么?    倏然她稍微偏头,他看见她凌厉的眼神,顷刻间,近在咫尺的白光掠过,是她拔刀!他本能后退一步,忘记眼前呈现的是虚幻的镜像,后背碰到什么,无法抵御他被那股力量拉进,视野被覆盖,又在瞬息之间白光消失,普才意识到自己跌入了镜像当中,他的身子已经旋转着从高空跌落。    原来镜像是可以介入的吗!    强烈的气流压迫,迎面的疾风刮得他睁不开眼,而身子高速堕落,穿过一层层浮云。艰难伸手,他将指腹咬破,迅速结印。    通灵之术!    瞬息之间青烟于虚空爆发。    蹲踞鹰背,翱翔于空,佐助看着底下茂密的森林,不断有大树倒塌,惊鸟四散,风声之外,耳边只剩下铿锵不断的金石之声,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两道身影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相互碰撞,又随即散开,继而再次碰撞。    他让鹰飞得低些,试图接近这迅驰的身影。飞鸟从他面前经过,仿若无视。再一次,他意识到自己身处镜像当中,尽管手指所及之处那么真实,眼前的场景也和现实无异,然而,对于目前的世界来说,自己才是虚幻。于是,翻身跃下,他毫不避讳地停在了黑影相撞的前方,风还没有停止,有什么纷纷飘落,合着这漫天的木叶。    原来是乌黑的长发。    眼前,向尹墨手持长刀,还是他刚才看到的那把,既没目贯也无刃纹,只用一条赤色穗带绑在暗红的刀鞘上作为装饰。全刀弧度较小,看起来不太适合劈砍,比起太刀的用法,显然更适合剑的套路。而在她身侧,是刚才和她比试的男人,入夜玄衣,目光冷淡。    “小姐,你又大意了。”他说,就连语气也不起波澜。    “这算又死了一次。”她轻笑,将太刀收起,扬起的发落下,短短长长,就这么搁在肩上,“不过,为什么每次森都要把我的头发削断?好不容易才留长的。”    “因为小姐每次都败在一招,及时挡住要害没有问题,但不能因此在其他地方露出破绽。”    她面露不满,随即反驳道:“你这说法不对,我只是灵活性没你强。”    “不要为自己找借口。按你的说法,换成二对一,一样掉脑袋。”收剑入鞘,他还是冷淡的模样,看着尚且年幼的她,“我得去见九条大人。小姐可以留下继续练习,但别忘了晚上的课程。”    “我知道。”    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还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发梢,先是惋惜,转眼又释然。    “算了吧。”    天然无碍的笑容。    可能这就是她的天性,佐助想,对所有事情都抱着随意的态度。她的身子看起来尤其娇小,站在跟前,甚至不及他的腰间,却神情冷然,清清淡淡,透露出年龄无法匹及的稳重。    她将眼睛闭上。    是在冥想。他猜测。    她就这么站着,两手随意放在身侧,呼吸均匀。木叶在她周身飞舞,鬓边的发轻轻扬起,短短长长,长长短短,勾勒出她微微泛红的稚嫩的脸庞。    忽然她拔刀了!起初他不为所动。只见眼前银光掠过,飞舞的树叶被劈成两半,顶头阳光顺着枝桠和枝桠间的缝隙倾斜而下,汇成炫目光晕,顷刻间她手中的长刀仿若暴涨,幻化成无数利刃朝他挥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这个方向?!    佐助凝眸,即使知道眼前不过是她记忆中的幻境,还是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身后的大树已然遍体鳞伤,他不过稍微碰到(并非因为被他碰到),只听嘭地一声,轰然倒地,而眼前女孩身子一矮,太刀宛转就这么停在胸前。恍然间他意识到,这是剑术套路的招式,也是在模拟刚才的比试,又见她倏然将身一转,堪堪挡住颈后一击,而身体后仰,一时间平衡尽失,她来不及反应于是顺势摔在地上。    和风停止。    “还是不行吗……”    仰天倒在地上,呈大字型,呼吸浓重间,他听见她的喃喃自语。    其实并非不行。他想,只要后转的同时将左脚作为缓冲就不会失衡摔倒,甚至还可以为下一招做准备。    只是她的体力到底透支了吧。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她,一动不动盯着顶头苍穹,嘴唇轻轻抿着,却不像在思考,太刀被她随意松手丢在一边,更像是发呆。    他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喘息的样子,没有上学,也看不出有什么日常活动,三点一线的生活很少有地方松懈,稍微休息一下,又见她一鼓作气奋力跃起,呼吸还未平稳,体力也并非恢复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原本呆滞的目光变得凌厉。    如果这样呢?她想,重新紧握手中的太刀。    这次他以手环胸,靠在离她稍远的树上,见她重复着将刚才的招数又使了一遍,但无疑,相较于之前她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却丝毫没有减少威力,一套动作被她做得行云流水,目不暇接。然而,就在下一秒,结束动作换成了刚才的套路她还是以刃挡胸,护住位于心脏的要害,他看见她的反应和之前略有不同,左脚稍稍往后,不至于到达缓冲的地步,双手握住刀柄,还是将身一转,剑气将空气劈开,由上而下划出一道深刻的裂痕。    竟是这样?    他看着此刻低头喘息的她。最后那一下,如果是和敌人对战,会在兵刃相接的时候停下,鉴于她改变了幅度和力道,应该是抵在靠近柄或刃身末端,刀镉会为她挡去一切冲击,也会就此封住对手的下一步动作。    这样就可以了吧。她想了想,收刀入鞘。    他看见她仍然那么随意地站在原地,阖眼低头。刀稳稳当当收在刀鞘,是以被她收在自己身侧,一手放在刀鞘中间偏下的位置,一手握住刀柄。    他发现她随意的气质在逐渐弱化。    倏然她拔刀了!    顷刻间森然的气势爆发而出,与刚才清清淡淡的女孩判若两人。他不由想起不久前他在赌场看到的女孩子,但与之相比却又有些许不同。那个时候的她凌厉气势更上一层,然而现在他看她,只觉阴冷。是那种失去血色、没有任何感情的漠然。她仍然在挥刀,剑锋所指之处一片寂寥。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他意识到。这时,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忽然又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慨。    关于她说的那些话……    那是曾经经历过,有了切身的理解,对什么怀有着深深怨恨时才会有的表现。    佐助复杂地看着她。她在练习结束之后沿着河岸朝村子走去。    佐助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看周边陌生又熟悉的景色。多少年了?距离他离开故乡,那时候火影岩上面还只有四个雕像,那些街道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却和离开时略有不同。它们更加陈旧,有些已经乔迁,有些保留。她的步伐不急,他更加缓慢,直到周围不再有行人通过,他才察觉他们来到村子另一头。    忽然她停下脚步,又偏离路径靠往河岸走了几步,颇是犹豫的样子,走走停停,最终,还是止住了。她抬首,沉默以对地看着远方。落日余晖洋洋洒洒将万物镀上了一层金黄,微风和煦,树叶婆娑,他也停下,顺着她凝望的方向看去,不由一愣。在那视线可及的彼方,是他——尚且年幼的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对岸。    “天下矛盾…不外乎族力悬殊所致。”    忽然他听见身边轻声的叹息。    “果然世界上没有什么如果……”    他看向她。    这样专注的眼神,不再是冷然,也不再是漠然,为什么此时的她竟会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    是触景生情,还是……    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种种,这样年纪的她会想什么?不,和年纪无关……    恍然之间有些明白了,或者说,当他看着这样神情的她,不自觉便这么想,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困惑,关于她的举动。    然而意识到的这层认识有些不堪……他这么想。    只能瞭望着相同的方向,而她说过那些话,自己的思考,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仿佛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静静看着。不知道时间流逝,也不知道夜幕降临。    直到顶头杀气突现。    几乎本能,他拔出草薙,强有力的剑气迎面斩来,穿越他的剑刃,他才意识到这仍然属于虚幻的镜像,身边女孩却来不及反应。当她惊恐回头,森已经手柄长剑停在女孩咫尺的上方。    “抱歉……”这下他听见女孩带有哭腔的声音,她的手在颤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因为顶头咫尺的长剑。    是因为这样吗?    他看着跟前身负长刃的女孩子。    还是隐忍,她握紧拳头,沉默着,沉默着,然后,牵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我只是想爸爸妈妈了。”    “小姐,”顿了顿,男人将长剑收起,冷漠的神情不再冷漠,当他看着故作轻松的她,终于放弃了说教。    再一次,她看向远方,久久沉默后迟疑着开口:“森……你觉得死后可以见到他们吗?”    “谁知道。”男人也看向远方,语气薄凉,却也没有再责备她“上课迟到”这件事了。    无声笑笑,她又说:“那……我的行动就只能算是自己的执念呢。”    不知道是出于不甘还是不屑苟活,或许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明白所有对错,可那又如何?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坚持下去。”她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目光充满坚毅,“走,回去训练了。”    佐助回头看着她越行越远,尽管缓慢,却不曾有任何迷茫,于是即刻,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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