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正躺在床上,额上已经绑上了额带,捂着胸口正暗自垂泪。一旁的窗前,何老爷满脸惊怒地站着,听闻身后何夫人的喘气哀哭,却是无动于衷,只将脸板了又板,竟是满眼的憎恶。
“娘!”何婉仪进得屋门便喊了起来,何夫人一听,只觉得主心骨来了,挣扎着在床上起身,哭道:“我的儿,你可算是来了。”
何婉仪提着裙角冲进了内卧,一眼便瞧见了母亲那张憔悴哀伤的脸,忙上前哭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何夫人哽咽了一声,哭道:“那对母子,他们,他们没了。”
何婉仪大惊失色:“怎么会?”
何老爷已是忍耐不住,转过身大步走来,悲怒交加道:“白日里你娘主动寻了我说,同意将哲儿接进府里抚养,我听了心里真是高兴。便许诺你娘,只要哲儿能入府,这满府的女人,连同那个苗氏,都一并交给了你娘处置,或是卖或是如何,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可你娘呢,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却是下了狠毒心肠,去放火烧死了他们母子。便是你娘容不下那苗氏,也只烧死她一个便是,如何要烧死我的哲儿!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竟是又被烧死了!
何婉仪花容失色,满脸惊疑,两辈子都死于大火,这也太过巧合了,而且时辰不对,那对母子上辈子可是五年后才死的,如何这辈子,竟是提前了这么许多。心里忽然一动,倒像是触动了什么心思,只是再去四处寻思,却又无处捉摸。
“我的儿,你是知道的,为娘再不会这般心狠手辣的。他们母子我早日便知道了,若是想要他们的命,早不要晚不要,如何白日里说过要接了那孩子进府,晚上便去害了他的性命。”何夫人说着,便痛哭出声,竟是哽咽不能言语。
何婉仪却是因着这番话,猛地心思一动,接口便道:“娘说得极是。”说着起身立在何老爷跟前,恳切道:“爹啊,若是娘真的想要了那对母子的性命,法子却是多得很。或是下.毒慢慢要了他们的性命,或是出了银两,买通了杀手前去害命,或是假意接进府里,这何府上下,那一处不是受娘的管控,害死个把人,岂不容易?这么些法子,哪一个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又为何偏偏选了放火杀人,闹得满城皆知,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
何老爷虽是听进了耳里,也觉得这话有理,可他心中悲痛交加,又认定了,这世上若是有人想要那对母子去死,那必然就是他的这个夫人,再不会有第二人了。
“话虽如此,可苗氏和哲儿又素无仇家,苗氏的性子温柔胆怯,从不与人争吵结怨,若说这世上有人恨她,那必定是你娘了!”
何夫人一听这话不亚于焦雷响彻心扉,她望着何老爷,满眼的不可置信,悲愤道:“在老爷心里,我便是这等心狠手辣的人吗?”
何老爷被何夫人的眼神看得心慌,忙转过头,硬下心肠道:“你不心狠手辣,为何要害死他们母子?”
“不是我!”何夫人忽然尖声叫了起来,连连捶胸,哭得死去活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何婉仪忙将何夫人抱住,不许她伤害自己,又向何老爷哭道:“爹,你明知道不是娘做的,为什么要这样说?女儿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娘心里也不好过啊!娘都答应了,要好好养那个孩子的,现在孩子没了,娘心里又怎么能过的去?”
何老爷却是仰天一叹,恨声道:“这正是她阴狠毒辣的地方呢!”
何夫人忽然间不哭了,也不愿意再争辩半句,只觉满心疲倦,满心的悲哀,结褵二十载,她也着实没想到,这个她放在心上,当做宝贝的枕边人,竟是这般说她。
“罢了!”何夫人擦去了眼泪,叹道:“多说无益,若是老爷认定了我便是害死他们母子的凶手,那便去报官,将我投入大牢,绳之以法便是。若是县老爷也认定是我害了人命,我以命抵命,同他们赔命便是。”
何老爷冷声道:“你自然是知我甚深,晓得我怎么也不会将你交予官府处置,这才这般说话。”
何婉仪眼见娘亲面如死灰,一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黯淡无光,分明就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忙将何夫人的手握进怀里,恳求道:“娘,娘,你莫要这般模样,女儿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爹他也是急怒上头,这才口不择言。等爹回过神来,便知道娘是被冤枉的了。”
何夫人却已然听不进去,呵呵冷笑两声,定睛将何婉仪望住,面露出慈爱道:“我瞧着女婿待你极好,你一定要好好的,只要你好了,娘才会觉得,这辈子还算是没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