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徐凤卿好似有些疲累,抬手按在红漆柱梁上。
柔嘉看到他垂下了眼眸,露出悲戚的神色来,甚至是脆弱的。她有些难以置信突然就有些看不懂徐凤卿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情。
难道徐凤卿会为了她的死难过吗?
这难道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她死了,不是正好腾出了正妻的位置何必又要和她做无畏的纠缠。
柔嘉望着他一时有些迷茫,明明徐凤卿是不喜欢不在意她的呀!他一直都知道她想为他生个孩子却故意把坐胎药换成了避子汤药,两人为了此事大吵了一架她很少给人耍脾气的那一日她哭得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他。
他麻木不仁的望着她,眼神中透着冰冷,她和他做了五年的夫妻,他却是不念一丝一毫的情分去了蓟镇半年多从来都没有回府见她。那时候她就在想,练兵到底有多忙呀忙到一日的空都抽不出来看看她吗?
也就是那次,让她彻底知晓了他这个人多么的绝情冷漠。
柔嘉沉默着徐凤卿见她脸颊上的泪珠顺着面庞滑落在淡红色的海棠花褙子上,瞬刻消失不见了,眼睛红通通的,耳边的发丝都沾湿了。
“别哭了。”他轻声哄她,轻柔的替她拭去眼泪。
柔嘉却如临大敌慌忙低下了头去,说道:“侯爷请自重,我真不知侯爷在说什么,我的确是叫柔嘉苏柔嘉,我们家的姐姐妹妹都是从柔字辈的,侯爷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打听。”她被他困在狭小的空间里,鼻间嗅到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她哭得久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带着哭腔的。
徐凤卿低声道:“我已经认出是你,不要再装了。”
柔嘉心跳如雷,牙关紧紧咬着,腿却在发颤,默了一会,徐凤卿捏着她的下巴就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的,柔嘉。”他唤柔嘉二字,咬字特别重了些。
一阵微风吹来,墙面上爬着的地锦叶子簌簌作响,好似低低的呜咽声。
徐凤卿望着她殷红的嘴唇上留下一排贝齿咬过的痕迹,嘴角向上一扯,淡笑着放开了她,背过手走到桥亭的另一侧。柔嘉只觉得双腿酸软,靠着柱梁才不至于倒在地上,她往下看去,湖水潺潺流动,撞击在山石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顾珏沿着台阶上了桥亭,远远看到徐凤卿眼神中透着的阴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甚至有些不敢再走上前来。
他知道徐凤卿的性子一向狠戾,想起曾经在密云卫有个不知死活的世家子弟当众挑衅被废了手的事。徐凤卿当时还只是一个六品的副千户,那人仗着自己是侯府嫡子,陷害徐凤卿偷盗他身上的玉佩,拿着一把匕首在徐凤卿脖子上比划。
那匕首是开了锋的,锋利无比,轻轻一划,就破了皮,鲜红的血滴溢出来,徐凤卿就这般狠戾的望着他,一言不发的,从他手中夺过匕首,插在了那人的手心里,血刺溅出来,把他的左脸都染红了。
他这一刀整个贯穿了那人的手掌,后来伤口的血虽止住了,手却是废了。
顺宁侯带着儿子找上门,老英国公把徐凤卿绑了,以军纪打了他六十闷棍,打得鲜血直流,血和肉黏在寝衣上,太医一块一块挑起血肉把衣服剪下来,旁边的人看着都背生冷汗,徐凤卿却硬是一声都没有吭。
可苏柔嘉分明是个小姑娘,哪里得罪了他竟以至于把人吓成这个模样?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徐凤卿说道:“找两个丫头把苏姑娘送回去。”
顾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徐凤卿吩咐了,照做就是了。他招手叫了紫芝和顾韫宁身边的丫头名叫瑞云的,“去,好生扶着苏姑娘送回三奶奶院子。”他看到柔嘉眼睛哭得红肿,头发也有些凌乱了,花厅肯定是去不了了。
紫芝和瑞云扶着柔嘉从桥亭上下来,没走几步,却听徐凤卿在后面道:“给你们的主子在额上抹些清凉油,她身子不适,用这个能缓解晕眩恶心。”
永宁郡主也走了过来,身后簇拥着一群丫头婆子,她正好听到这句话,两道目光如同利箭一般落在两个丫头搀着的苏柔嘉身上,眼中的恨意几欲把人吞没,再抬起头时眉眼的凶狠已然被敛去。
她径直走到徐凤卿跟前,叫了一声舅舅,说道:“这苏家三姑娘可是得罪了舅舅?”
徐凤卿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问的话,只道:“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去看望太夫人。”
桥亭上的风格外大些,永宁郡主见他暗红色的衣袍掀起一角,他带着梁冠,眉眼英挺,她无数次肖想过这张面容,如今就近在咫尺,她多想抚摸上去,还是忍住了,藏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她如今已经及笄了,太后娘娘和父亲都有意把她许配给英国公嫡子。她从小就在太后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怎会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打算,不过是看中了英国公手中的兵权罢了。
那既然这般,何不如嫁给徐凤卿,他如今既掌神机营,蓟州的兵将也都是他的手下,若是能策反了徐凤卿,那这皇位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偏生要赐婚她和徐廷锡。
一个英国公世子,纨绔子弟罢了,哪里能比得上徐凤卿。
永宁郡主犹自想着,抬眸却见徐凤卿已经下了桥亭,她连忙提裙跟了上去,笑着道:“舅舅也回府吗,那我和舅舅一起回去吧。”
柔嘉晕晕沉沉的,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永荣堂后面的小院子的里的,走到台阶上,恶心感突然涌上来,她忍不住干呕起来,侯在门口的丫头见状连忙进了屋子,匆匆拿了痰盂过来,漱了口,紫芝扶着她坐在美人靠上,担忧的道:“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
柔嘉摇了摇头。春日的阳光正好,不那么刺眼,照在脸上温暖平和,柔嘉倚在在柱子上,微微闭上了眼睛。紫芝见她不想说话,便不再问了,进屋拿了药膏,就站在旁边轻轻给她掐的出血的手心上药。
苏柔慎得了信连忙抽身从花厅赶了回来,进了院子看到柔嘉怔怔坐在庑廊下的美人靠上,紧紧把自己抱成了一团,一双杏眸毫无神采,眼皮红通通的,脸颊上的泪痕犹在。
她刚才在花厅听顾韫宁说柔嘉得罪了镇远侯爷,听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急急忙忙就赶回来了。她嫁进永平侯府两年,多少也听说过这位镇远侯的事迹,知他是个阴鸷凶狠的人物。
柔嘉怎么会得罪他?她不敢深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走到廊下看到柔嘉除了哭得眼睛红肿了外,身上并无受伤之处,这才放下了心。
苏柔慎拉着柔嘉的手,轻声问道:“可是哪里冒犯到了镇远侯爷,怎么会突然把你拉到桥亭,他与你说什么了?”
顾韫宁也只是说镇远侯拉着柔嘉去了桥亭,当时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也不知道苏柔嘉和徐凤卿有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