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放下书把锦匣打开,见里面放了一套淡青釉茶具,摸着匣子的双手微微一顿。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一共有四只莹碧的茶盅有一盏被她房里的小丫头不小心打碎了只余下三盏。
可匣子里稳稳放着四盏,她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有一盏杯体上面全是裂纹是打碎了又重新黏在一起的,修得十分精细不仔细看倒是瞧不出来,就是不能再盛水了。
她记得这事都是几年前的了好像是她嫁到英国公府的第二年。那小丫头也是刚从外面买回来的还没有好当时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大办徐太夫人六十大寿的事宜,陈氏忙得脚不沾地的,借去了漪兰院不少的丫头婆子。
她原本想着给徐太夫人亲手做一件中衣,便去库房找了一匹云锦来正好看到旁边的博古架上落了不少灰,吩咐李婆子带了人进去洒扫回来的时候木槿进来禀话,说是小丫头失手打碎了一盏茶盅。
她难过了好些日子罚了那个小丫头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又把人赶到了灶上做活。她记得打碎的杯盏是叫人收了起来,就放在妆奁最下面的匣子里,是谁又拿去修好了?只怕是花费不少功夫。
柔嘉拧了拧眉,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紫芝问道:“送来的人还说什么了?”
紫芝心下正奇怪着,听到柔嘉问她,摇了摇头:“那个侍卫是上次在英国公府见过的,他给了我这个锦匣和药膏。”说到这里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青色瓷瓶。
柔嘉接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上好的金疮药,药效十分霸道,她手上这一点小伤哪里用得着这个,说道:“先收起来吧。”
“镇远侯给姑娘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紫芝有些想不太明白,姑娘何时和镇远侯爷这般熟稔了,竟还叫侍卫送东西过来。她想起上次在英国公府,姑娘被叫去书房问话的事来,后来镇远侯还叫了丫头过来给他们引路。不过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虽在姑娘身边伺候,也看不出什么来,但镇远侯爷待姑娘似乎与旁人不同些。
柔嘉把锦匣合上,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屋子里有些昏暗,看样子她不肯承认,徐凤卿是准备拿这些东西来试探她了,他就非得逼她不成,难道知道了她就是傅柔嘉,世事还能改变不成。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不好吗?
她也想不明白徐凤卿到底是何意,沉声道:“等回头就知道了,把匣子收好,莫要叫旁人看见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苏柔慎叫丫头在西次间摆了晚饭,柔嘉用过饭逗了度哥儿一会就回了东厢房睡下了,夜里听到后面院子里传来女子哭喊的声音,没一会就没了声音,看样子是被堵住了嘴。
柔嘉没有管,望着帐帘看了半晌,到四更时分又沉沉睡去,二日一早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几个丫头婆子正在院子里扫地,苏柔慎去前院给永平侯夫人请了安回来,正坐在西次间临窗的炕上喝茶,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眼底下有淡淡的青痕,看样子是一夜未曾合眼。
苏柔慎看到柔嘉进来,吩咐芙蕖摆饭,一面又笑着和柔嘉道:“昨儿雨下了一夜,睡得可还好?”
柔嘉走过来道:“下雨天我格外睡得沉些,姐姐也没叫人把我喊醒,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定要笑话我了。”
苏柔慎选在半夜里处置了芸和,是不想把事弄得人尽皆知的,柔嘉也不多问,就当昨儿夜里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好了。
苏柔慎拉着柔嘉坐到她身边,说道:“你在姐姐这里不必请安,多睡一会也是好的,等回头嫁了人是想多睡一会也不行的了。”
姑娘在家时要给父母请安,早去一会晚去一会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若是嫁到婆家,就要规规矩矩的按着时辰去婆母跟前服侍,再去迟了就难免有人说闲话。
柔嘉从前在英国公府做媳妇的时候倒没这么多规矩,徐太夫人把府中诸事都一并交给了陈氏,也乐得清闲,只叫她们这些儿媳隔两日去春溪堂请安一次,不过大家还是每日都去。
她身子弱,徐太夫人也更看重他些,遇上雨天雪天的都会叫丫头过来漪兰院传话,叫她不用过去请安了。
柔嘉想到这些微微有些动容,用了早饭后户部郎中的夫人刘氏带了小姐媳妇过来串门,过了一会住在隔壁的陈夫人也带了嫡出的姐儿过来拜见太夫人。太夫人喜欢热闹,叫丫头在东次间里摆了方桌,众人坐在一起打马吊。
苏柔慎在旁边坐着陪刘大奶奶说话,顾韫宁坐在太夫人身边看了一会牌,也觉得无趣,就带着刘二小姐和陈大小姐去了穿堂前面的凉亭下棋,薛令薇见柔嘉也在一旁站着,也拉着柔嘉一起去了。
顾韫宁和刘二小姐先下了一盘,被杀得惨不忍睹,倒是陈大小姐可堪堪和刘二小姐对棋。柔嘉不由多打量了刘二小姐一眼,看上去年岁不大,也就十四五的年纪,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杏花褙子,葱黄色棉线裙,落落大方的,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孤傲清高之色。
薛令薇在旁边就附在柔嘉耳边悄悄说:“这刘二小姐的祖父是入过阁的,管教甚严,我上次听刘二小姐说她三岁就启蒙了,通读了四书五经,她还会写文章呢,太夫人很是喜欢她。”
这最后一句话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柔嘉看了一眼薛令薇,见她抿着嘴唇,目光中透露着羡慕,当即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