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陈太医给月出诊治，看着秦济皱着眉头，看着许内侍凝着神色……他们都围着月出，而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身影，听着他们的言语，却再也触碰不到他们，且，他们也无法再看到我，听到我，感觉到我。

没过多久，月出清醒过来，她大约是受到了惊吓，睁开眼睛没多久便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当即从榻上爬起来，瑟瑟发抖地拜见秦济。

秦济愣了一下，蹙起眉头，“你……”

月出将身子伏得更低。

秦济往前一步，“抬起头来。”

月出怯怯地抬头。

秦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扭头朝我看来，我心惊一瞬，往后退了两步。

转念想到秦济又看不到我，我又淡定了些。

秦济闭了眼睛，“没事便退下吧。”

陈太医禀退，许内侍也极有眼色的把月出带走了，等过了一会儿，许内侍入殿来，手里端着一盏热茶，“陛下，喝点茶吧。”

秦济接过茶，正要喝，忽又停住，“什么茶？”

“红袖。”

秦济将茶递回许内侍手里，“不喝。”

许内侍轻叹一声。

“你觉得……依先前所见，那人，是不是她？”

“奴，”许内侍抬头望了一眼秦济，低头又说，“觉得像。”

“像……”

秦济伸手揉了揉眉心，“寡人也觉得像，但……这世上真的有鬼神？”

许内侍没有及时回答，秦济回头看他，“嗯？”

“奴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秦济沉默片刻，“你说她现在在哪里？”

“奴不知。”

“她会不会去灵堂？”

许内侍想了想，“奴以前听宫里的老人说过一些，说人死后七天，大约会变成了世人看不见的游魂，游魂四处游走，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不一定就在灵堂。”

“你说她会去哪里？”

“奴不知。”

殿内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许内侍抬头看了看秦济，几分忐忑地问，“陛下……可是想念王后了？”

我望着秦济，等着听在他在极短时间里的否认，但令我惊讶的是，秦济居然沉默了。

许内侍垂眸，无声地退到殿外。

秦济走到窗边，负手在身后，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许内侍送来夜宵，提醒他时间已经很晚了。

秦济没有拒绝夜宵，他低头吃着羹汤时，许内侍候在一侧，几次抬头看秦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秦济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抬头，许内侍往前一步，“陛下请多保重身子，如果王后还在，想必她也会这样叮嘱陛下的。”

秦济放下调羹，顿了一会儿，问，“许内侍，你可曾后悔？”

“奴有过后悔。”

“因为何事？”

“当年不顾喜欢的人劝阻，执意进了宫。”

“现在如何？”

“她已经另嫁他人，那个人对她……挺好的。”

“退下吧。”

“喏。”

许内侍退出殿外之前，留下了手里的红袖茶。

我看到秦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没有阻止。

我在世时爱捣鼓茶汤，许是熟能生巧，煮出来的茶汤色泽润亮，清香可口，白果甚爱喝我煮的茶，奈何秦济不喜欢，即便是我最擅长的红袖茶，他总是视而不见，一口都没尝过，或许是打心底里看不上我的手艺吧。

我以为秦济此次对红袖茶的态度也会一如既往，没想到他过了会儿，竟然将红袖茶端了起来。

秦济轻推开盖子，垂眼看杯盏里的茶汤，过了许久，他低头尝了一口，然后阖上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