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衡盯着桌上温语秋碰都未碰的红茶拿铁与抹茶蛋糕看了半天,低头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宋元昊,轻声问道:“刚刚和秋天阿姨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了说我的身体,幼儿园的事,小朋友的事,这些那些吧。”宋元昊一副小大人样。 蒋衡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她刚刚离开时也未有半分目光分与自己,自然也不会谈到自己。他牵起宋元昊的小手准备离开,宋元昊却挣脱了他,一路小跑到了柜台前,踮着脚尖,非常有礼貌的问道:“阿姨,我来提榛子口味的蛋糕。” 紧随其后的蒋衡楞了楞,急忙问道:“你又想吃了?” “你生日,给你吃!” 蒋衡一惊,不假思索的问道:“秋天阿姨说买了榛子口味的?” 宋元昊眨巴着眼睛,不解的摇摇头,“爸爸昨天订好的。” 蒋衡自嘲的笑了笑,抬头对着点单的小美女说道:“宋先生订的蛋糕。” 小美女一直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看着眼前的这个帅哥脸上的神色瞬间从欣喜转换成失落,暗自讶异,这张冰山似的脸上居然也可以浮现如此丰富多彩的情感。 蒋衡将宋元昊送回家便如往常一般去医院与宋嘉秀吃晚饭。今日虽是他的生日,但这段饭却没有任何不同,母子二人的谈话也并未涉及这个话题。在他们蒋家,基本没有庆祝生日这项活动。饭后,他开车直接去了交警支队,拎着蛋糕进了办公室,开灯,拉窗帘,重重的坐靠在了办公椅上,点了支烟,又点了支烟,眯着眼看着呼出的烟雾飘飘渺渺,觉得这轻烟也无比沉重,一如他的心情。这么多年,他的心情一直沉重,那些难得的松快时光,当时不觉,再回顾都隔世而远了。他忽的起身,掐灭了烟头,打开了蛋糕包装盒,蛋糕装裱的精致诱人,却不能引起他的丝毫食欲。他又转身望向了窗外的漫天星光,温柔月光,当时的夜空好像也如今晚一般缱绻柔和。 他当时是真在办公室值班,就在打了三四个无人接听的电话烦躁之际,她拎着蛋糕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想给他突然的惊喜,而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责备:“你的电话是装饰用的吗?怎么不接我电话?”她虽有点委屈却还是笑着说:“我在开车,不方便接听,再说我不能告诉你我来啊!”那个蛋糕是芝士口味,用堆糖做了一个蓝色警服铺在表面,警服上还有他的警号。她的用心,他又怎能不知。她捧着蛋糕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也不会丢下工作去过自己的生日。可我要来,因为我希望你生日快乐,不,是希望你天天快乐。”他接过她手里的蛋糕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紧紧拥住了眼前的人,半晌,才柔声说道:“也许有你,我会快乐。”说完,他转身去切蛋糕,换了语气,欢快飞扬:“这应该请政委来拍个照片,家属慰问,多好的宣传素材。” 他站在窗前回想着那个夜晚的点点滴滴,又觉得那晚的星光似乎亮过今晚的月光。最后的最后,他是真不想放怀中的人离开,可时间不等人,总是晚的猝不及防;他是真想吃完那个蛋糕,只叹胃实在太小,只能将剩下的一些分给当晚一同值班的同事。后来他告诉她虽然自己从不庆祝生日,不过喜欢吃榛子,下次选榛子口味的蛋糕,他说这番话时,确实真心希冀着还有下次的机会,他有多渴望有,就有多害怕没有。如今,那时的害怕成真,却更害怕那时成为唯一。 一阵扣门声让他迅速回了神,轻咳一声:“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支队秩序科的警员小孙,他微笑问道:“这么晚,蒋队怎么回来了?”说着他瞄了眼一旁桌上的蛋糕,继续补充说道:“今天蒋队生日吧?我看内网上有信息。这生日还回来加班啊?” 蒋衡点了点头,“今晚就想回办公室。”没等对方思考从这轻描淡写不合逻辑的回答,他紧接着问道:“刚好,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一听领导拜托自己办事,小孙自然上心起来:“您说。” “我知道你是从高新区派出所调到支队来的,应该和那边的人员都熟。前两日他们辖区有宗抢劫案牵扯到城明集团,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情况。我自己出面总有些不太方便。” 小孙一听不是什么难事,便爽快应承。 蒋衡又捧起桌上的蛋糕,“今晚值班的是三个人吧,加上门卫,走,把这蛋糕分了去。” “蒋队,你自己不留点?” “不用了,我不吃这个口味。”说着,他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城市另一头,温语秋洗完澡,吹干头发,温了杯牛奶,坐在懒人沙发上,也在欣赏着城里的月光。停职几天了,事情却不见少,有些意料之中,有些意料之外。她今天在见完蒋衡后去了医院看望陈征。她可以在蒋衡面前表现的淡然无畏,却很清楚他的言语行为至今对自己依然有着可恨的影响。蒋衡的话她虽觉得有点无稽之谈,但却不可能不去思考,所以她最先想问的便是陈征。但看着怀着孕的方静颖细心照看着病床上的陈征,她把所有问题又咽了回去。至于张云林,她想来想去都不觉得他会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况且,自己当时去找宋任杰也绝不是因为他。她也只能思考到这个层面了,太过复杂的问题本就不适合她。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噤,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却没有丝毫要上床的意思,直到临近午夜12点,她拿起手机更新了一条只有自己可见的微博,对着悬在头顶的明月,轻轻说着:“生日快乐。” 三月二十日,这个日子,她有多想忘,就记得多清楚。可她也告诉自己,这句祝福只是给曾经的爱人和自己。 第二日早晨10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难得睡的饱满的温语秋。电话那头的朱主任语气严肃,语速极快:“你赶紧来趟医院,院长办公室,快。” 她收拾一番赶往医院,想着可能是雯雯一事医院应该有了处理意见。匆匆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屋内除了院长与朱主任,还有院里其他两个领导,她不是很熟悉,但这几人的表情皆是凝重。 “小温啊,过来坐吧。”院长招呼着她。 她边向在座的各位一一打招呼,边在院长办公桌对面坐下了,暗自觉着这么个阵势,这么个气氛,明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难道雯雯一事有这么严重?她有意识地给坐在身边的朱主任递了个询问的眼色,对方却投来更不安的眼神。 她来不及探究,院长的声音已经再次想起,认真肃然:“温大夫,有件事,我们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她坐正了身体,微微点了点头:“请问。” “你在英国进修期间,是否得过抑郁症?” 温语秋的脑袋突然嗡的一阵轰鸣,眼前的所有事物也好似瞬间横七竖八,耳听不清眼看不明。也就几秒的时间,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她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屋内之人,人人都带着想要看穿的一切的锐利盯着她,很显然,她无处可躲了。深深吸气呼气,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