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回来后，五年后他们第二次见面。　　这个叫做“夜·魅”的迪厅与之前第一回找到李墨的那个酒吧同样都建在地下，同样都在白天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地营业。当她看见萦绕在李墨周边那团乌烟瘴气的烟雾下围绕着的那群姿态妖冶的小女孩后终于明白，夜·魅，原来是这么个“魅”法！　　李墨的烟圈吐得特专业，他不止学会了抽烟，还学会了赌博！即使有烟雾，陌如瑾仍然双眼雪亮地看见那些红亮亮的百元大钞在台面上招摇。　　他赤着膀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肩膀上的那个看不清楚摸样是什么的鱼尾巴正在随着主人身体的动作而左右摇摆。一个打扮得分外妖娆的女孩子忍不住摸上了他的纹身，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顺着纹路抚摸那个非常漂亮的鱼尾巴，可摸着摸着，就慢慢探入了衣服内……　　不知道是陌如瑾的目光太过于热烈，还是那个女孩子太喜欢四处张望，反正她是看见她了。　　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让陌如瑾吃了一惊，明明一张端正至极的脸蛋，但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突然就妖冶了起来，芊芊小手顺着李墨的肩膀就滑落到了他的胸前。脸上的风采让陌如瑾这个她们口中的大妈级人物都自叹不如。她在心里感叹，自己一定是老了！　　“墨哥，看！那个不就是自称为你的姐姐的‘老女人’么？”　　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一下，陌如瑾有点儿重心不稳。她一向以自己的穿着打扮自豪，向来也没有什么不得体之处啊！怎么着，今年她也才刚二十五岁而已，怎么偏偏在这些九零后的眼里就成了“老女人”了呢？　　李墨连头都未抬，摆明了就是不在乎，也许是正玩着呢，只侧头笑对身边的女孩儿，“我都说过了，我只有一个姐姐，那就是你认识的李柔。”　　陌如瑾的高跟鞋再次崴了一下，这一下让她连仅存的那点刚找到他的喜悦都崴没了。　　从来在人群中第一个就能够看到她的李墨非但没有朝她看一眼，反而还说出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的话，陌如瑾的坏脾气又上来了，她甚至连想都没想冲上去拉起李墨的手就往外拖。　　可这不是开玩笑么，现在的他已经21岁了，如果他自己不愿意走，岂是你能够拽得动的？十六岁那年你就已经再也无法奈何他半分，5年之后就更别提了。　　“哎哎哎，干嘛呢？这儿正玩着呢？”　　“这谁啊？”　　……　　那些玩得正过瘾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儿不乐意了，一个个都抬了头瞪着她。　　“不是，你打哪儿出来的，敢拽我们墨哥？”　　“这小妞谁呀？气势这么猛？”　　……　　有不满的，也有戏谑的。一堆玩笑话中，当时脾气很坏的陌如瑾就听见最后这句了。心里暗暗得意，谁都别惹我！　　然而，她的气势很快就蔫了。　　“你是我的谁？”　　李墨很不客气地甩开了她，她看见他下巴上青涩的胡茬。他的目光里没有以往她所熟悉的任何东西，只有她不认识的冷漠，丹凤眼黑得看不清任何情绪。　　他的力道有一点儿大，让她打了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后落入了一个怀抱。闻到一股刺鼻酒味儿的同时听见了一个让她分外恶心的声音。　　“今天运气很不错，这刚起床就有美女投怀送抱。”　　因为她的狼狈，李墨身后的那群女孩子们在低低掩嘴嗤笑，大概她也确实很狼狈吧。老实说，能够这么做的李墨让陌如瑾感觉有点儿害怕，他让她觉得那个小时候一直都非常喜欢黏着她的男孩子突然间消失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什么呢，陌如瑾想了一想，就像七岁那年妹妹回家小住，要走的时候她忍住不掉眼泪的那种憋屈；就像十二岁那年有一个很喜欢给她讲鬼故事，带着她玩的大哥哥，他走后，她和妹妹整天空落落的；就像突然追着看的一部电视剧，总是急切想要看到结局，可真正大结局了，每天到点的那个时间却突然非常失落；就像后来她不小心丢掉的用了很长时间的勺子，当时每到吃饭一用勺子就会难过……　　所以，李墨的这种变化，开始让陌如瑾觉得，那个喜欢黏着她的李墨就像被她不小心丢掉的勺子，再也回不来了。而她，也没有哭的权利，因为他是被她丢掉的，捡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万分恐慌！　　当年那么决绝，冷静下来后也猜想过他的反应，可都没有这一刻这么心慌。　　“来，陪哥哥喝几杯，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嘛！”　　那个流氓一定是喝得不省人事了，要不然也不敢冲着这么多人闹事儿，明明看出来气氛不对劲儿却偏偏要凑一脚。可醉酒的人更加可恶，大概看出了她跟李墨之间的不对劲，只是想歪了，以为她是在寻找嗜赌成性而不归家的丈夫。丈夫不鸟她，他就敢猥琐，伸手抓着酒瓶就往她嘴里送。　　从陌如瑾的眼里看过去，李墨一直没动，不管当时那个流氓怎样将她摁在他的怀里，怎样将酒瓶往她嘴里塞，他都只是看着，没动！一下都没动！　　李墨身后的那群刚才围在他身边的小混混却立刻都站了起来，手里操起了旁边桌子上的酒瓶。这小流氓似乎看见不对劲儿了，抓着陌如瑾的手有一丝颤抖。陌如瑾听见其中有一个低声在李墨耳边问：“墨哥，要不要兄弟们……”　　陌如瑾一直盯着李墨，眼睛死死盯着他。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看着她。身后的那群混混们也就都没动。　　陌如瑾彻底醒悟了，她脑海里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当年一定伤他很重！要不然他不能这样……　　一个人在突然面临重大事情时，尤其是这个事实颠覆了以往你所有的认知，你会很慌乱。绕你是身经百战，战无不殆的大赢家也不管用。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陌如瑾瞅准机会挣脱了身后那个流氓，但她没有逃。反而上前抓住李墨的手，着急而又慌乱地说：“墨墨，跟姐姐回家！”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也在发抖。　　“你是我哪门子姐姐？”　　预料之中，她再次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而这回，她的话似乎更加刺激了他，在莫名的愤怒之下，他将她推倒了。她一连后退直到撞到身后那个还想赶上来闹事儿的流氓。惯性作用，他的手一滑，酒瓶子“哐”一声摔到了地上。而她却因没有及时停住后退的脚步，倒在了那一堆刚碎的玻璃片上，突然渗出来的鲜艳的红色瞬间将啤酒都染红了。　　可真疼啊，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