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有些酸,香月握着她的手,捏了捏,赵荣华抬头,赤白的阳光斜照进来,打在她细嫩的脸颊,她笑了笑,回握住香月的手,“没关系。”
下毒一事过后,起先还担心蛇虫鼠蚁打击报复,赵荣华行事愈发小心谨慎,生怕那幕后之人盯上自己,蓄意找茬。
后来便因着忙碌暂时搁下提心吊胆,只安分守己的做事,不敢张扬出头。
数日像陀螺似的连轴转,一旦稍稍松懈,便很快陷入深眠。
风停了咆哮,只勾卷着落叶在地上打旋。
赵荣华拥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梦到了爹娘,仿佛回到牙牙学语的幼时,她根本记不清爹娘的样子,只是一直听到他们柔声轻唤,“淳淳乖,淳淳早点睡,睡醒坐小马...”
温暖的肩膀,带着墨香的衣衫。
祖母说过,父亲年少得志,恩科夺魁后便入朝做官,一路平步青云,眼看就要光耀赵家门楣,偏偏在此时遇到母亲,陷入情/事不能自拔,最终竟然荒唐到跟赵家割裂关系,愤然辞官。
祖母统共三子,唯父亲被赋予众望,可想父亲的决绝对祖母造成何等伤害。
赵荣华不知陈年旧事究竟如何,却知母亲在赵家是极不受欢迎,甚至可以说令人厌恶的一个存在。没人愿意提她,也没人敢去提她,唯恐不小心犯了祖母忌讳。
“淳淳手指好看,等长大些,爹爹教你读书写字。”
“耿二叔还要教她抚筝呢...”
“不管学什么,咱们淳淳都是最好的..”
“娘...”她抱着被子,就像抱着母亲的手,暖暖的,她忍不住蹭了蹭。
“不准跟我提那个女人!”祖母的手串啪的打在佛龛上,碎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她抢走了我的儿子,又蛊惑他与自己双双自尽,小门小户的下贱胚子,为什么死也不放过英韶。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永远都不会把她的牌位放进赵家祠堂!”
祖母严肃的脸上满是愠怒与狰狞,她吓坏了,将头埋进胸口,就连无意说到母亲,都会招来穷凶极恶的斥骂。
眼泪太冷,流到嘴里咸咸的,赵荣华于半夜哭醒,看着周遭黑漆漆一片,就像身处陌生环境里,只她一个孤零零的存在,心里头更难受。
她用被角洇了下眼睛,把脑袋藏进被子里头。
深夜的赵府,静的能听见猫叫。
豆大的火苗蹦出油星,冯嬷嬷把炭火调旺些,这样好的银骨炭,比往年贵了许多。
“一直没有小姐消息,还好现下牵上线了。老夫人,外头风停了。”
冰凉的帕子落在赵老夫人额头,她睁开眼,矍铄的眸子不复病软的疲沓,锐利的仿佛鹰隼一般。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华儿活着,我们赵家就有指望。”她坐起来,披上绛紫色锦衣,冯嬷嬷找出靠枕,垫在她身下。
“小姐从小没离家,也不知会不会受欺负,天这么冷,她穿的够吗..”冯嬷嬷递上燕窝,神情很是忧虑。
“华儿那张脸,招人疼。”李氏吃了燕窝,体力慢慢恢复,干瘪的唇轻轻一抿,“除非容二是个阉人。”
“说来也奇怪,当初容二初入京城,忙着平叛不说,怎么就一下劫到小姐的送殡队伍,知道小姐假死的不就她跟您,怎么...”冯嬷嬷说到这,忽然止住,睁大眼睛望向李氏。
李氏捻着佛珠,安然的靠着软枕。
冯嬷嬷吸了口气,小声问,“老夫人,是您给递了消息出去,您不想小姐走?”
她没有说的太过直白。
到底是亲祖母,费尽心机把赵荣华留下,送到容祀嘴边,冯嬷嬷不敢相信她只是为了利益,为了赵家。她宁可自欺欺人的认为,李氏是真的不舍孙女远遁。
因为一旦赌错,等于羊入虎口,断送了赵荣华的性命。
容祀是什么人,他手上沾了数不清的人命。
冯嬷嬷舔了舔唇,有些难以置信的扫了眼李氏,她掩下吃惊,垂眉小心递过去漱口水,忽听李氏轻笑,“她母亲做了孽,自然是要女儿来偿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