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桐没再动。

不知是否今晚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短暂的惊惧过后，她再次看向严沉月时，很快平静了下来。甚至眼里多了点审视，她不光留意到这男人瞳孔上的变化，也察觉他面色也跟往常不太一样。

隐隐一股黑气从皮肤里透出，即便大半张脸都被蒙巾遮着，也没能影响到清桐的判断。

所以抿了抿唇，她道：“跟先生相比，谁比谁更难以继续活下去，这还不好说。”

见对方没有回答，她大着胆子，再次迎向他视线：“如果没有看错，先生经络里的毒性已快到命门，清桐说得对么，严先生？”

严沉月依旧没有做声。

琥珀色瞳孔内读不出任何情绪，这让清桐刚平稳下来的心跳，再次有些急促。

隐隐的不安让她皱了皱眉，正想再说些什么，忽见严沉月身形微微一晃。

很细微的动作，连他将脸迅速侧到一旁的举动，也是细微而几乎不露痕迹的。

若不是片刻之后，那块蒙巾上缓缓晕出的一道暗色，或许根本不会让人察觉，这些举动背后的异样。

见状不由握紧了手指，温清桐的心跳越发急促。

明知道他的危险，偏偏不知死活地给他下了毒，天真地想以此作为自己的筹码，可是现在筹码没了。

所以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很显然，严沉月这个时候潜入芳华楼找她，唯一的目的只能是解药。

可是解药已经没了。由于估算错了解毒所需的剂量，她不得不用完了所有的解药。

而他已毒发至吐血，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

一时心绪混乱，以至当那男人走到床边坐下时，温清桐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严沉月突然将手掌按在她额头上，掌心冰冷温度带着一丝淡淡药香，径直贯穿入她的呼吸，才令她猛一激灵。

迅速回过神。

但这会儿才想后退，已没有可能。

那手掌按在额头上的力度，让清桐没敢轻举妄动，她深知这男人隐藏在儒雅外表下的可怕之处，那是如嗜血野兽般不为人知的一面。

如今，这男人正以野兽般的眼神看着她。

若说之前他进屋那一刻，那目光还是清明的，即便瞳孔的色泽起了异样。

但从刚才吐了那口血后，他眼神明显开始不对劲，到了现在，更是明显。

这变化是温清桐极为熟悉的。那个雪夜，他突然袭击她之前，就是这样一种情形。

喉咙瞬间变得干燥，温清桐想吞咽些什么，但嘴刚刚一动，严沉月的手忽地松开，从她额头滑到了她脖子上。

再次扣紧，瞬间血液上涌，清桐能感觉到自己血管被压迫后突突的跳动。

而他拇指所压位置，正是当初被他撕咬出来，之后又被他亲手缝合的伤口。

如今那伤就像条红色的爬虫，每当温清桐情绪起伏厉害的时候，会发出刺痛。现在，这伤又开始刺痛起来，她咬着牙，极力控制自己不在严沉月的目光中发抖。

那目光是毫无理智的，但对她皮肤每一点颤动，和温度的每一分变化，都极为敏锐。

所以，喉咙上的压迫感再次传来，力度没了之前残存的分寸，温清桐几乎无法呼吸。

这无比艰难的时刻，她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窒息让她忘了一切地挣扎起来。

却由此令两条腿一阵剧痛。

痛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情不自禁将两只手狠狠往严沉月脸上抓了过去。

但没能碰触到他的脸。严沉月目光混乱，动作却极快，饶是温清桐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只来得及扯到他脸上的蒙巾。

蒙巾脱落，头微微一偏后，重又转了过来。

严沉月琥珀色的瞳孔，此时看起来几乎是红色的。

双眼之下，斑斑驳驳，刚才吐的血晕在他脸上。黑色血液，红色眼睛，青白的皮肤，让这素来俊逸优雅的男人，此刻看起来，仿佛是刚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由此，一度丧失了全身的力气，温清桐眼睁睁看着他如那个雪夜里时一样，张开嘴，一口往她脖子上咬了过来。

但随即，脖子上蓦地一松。

严沉月在牙齿碰到她皮肤的一刹，猛地别过头，一把将他手掌往烛台上按了过去。

烛火在猛一下晃动之后，嗤地声灭了，冉冉而起的余烟，带着皮肉烧灼的气味。

四周降下的黑暗，几乎混沌了一切，随之而来的寂静，让温清桐一度以为刚才所经历的只是场噩梦。

直至片刻之后，耳边传来严沉月略带粗重的呼吸，以及沙哑又有些缓慢的话音：“给我解药。”

温清桐没有解药，但不敢直说，只能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