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白日清明温暖,是六界众生崇仰的天府宝地,到夜晚却添了几分寒意。
倾城殿上空无一人,铺地玉石闪着淡淡的光泽,门口衔玉抱柱龙通体透明,内里光华流转,月影皎洁,为大殿渡上一层光晕。
玉飞影斜卧在王座上闭目养神,睫毛颤动,粉唇微红,一副寡淡清丽的模样。她纤手撑着头,温润如玉的指尖插入满头青丝之中,胸口轻轻的起伏,像是睡着了一样。
片刻,倾城殿外妖风四起,直冲撞上大殿。
金鳞战龙自玉柱上化形飞下,与门外的邪凤缠斗起来,阴风怒号龙啸九天,一时间天光半明,沉沉的夜幕被撕开一道裂痕,犹如天怒。
这动静极大,震得整个昆仑山抖颤一下,而仙娥们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匆匆忙忙自顾自的做事。
这场面对她们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
自当年舞谛妖皇魂飞魄散后,昆仑山便总是会有此番动静。初来时人人自危抱头鼠窜,担心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过绝玉神尊位列六界尊神之首,倒是从来没把这当回事。
百年来她也只是看着,从未出过手,每次邪风起,金鳞战龙便迎敌而上,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可以将其击退。
不过,今日与往日相比,似乎有一些不同……
夜亮如白昼,黑云滚滚压殿而来,晴天霹雳自半空中炸开,直劈上龙尾。
一时间龙声咆哮,惊天动地。
战龙有自己的意识,被人趁机用邪术伤了身,哪里肯就此放过,当下便从邪凤束缚中脱身朝晴天霹雳处飞去,势必要将它吞入口中。
此时,王座上的人,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长鳞回来,你不是它的对手。”
玉飞影眸子黝黑深沉,眼底却一片猩红。她略微垂眸望去,腰上那一串炼心银链抖颤个不停,若不是有她的法术禁锢,怕是早已飞出大殿。
似兴奋,又似恐惧。
微凉的手掌覆上躁动不安的炼心,玉飞影掌心运起法术,直至白韵弥漫周身,这才抚平它的激动。
长鳞听从她的意思已经重回大殿,一身金丝羽衣跪在地上,青丝铺开在肩膀,长拜不起,“神尊殿下,属下斗不过它,实在该死。”
闻言,玉飞影的目光落在她交叠过头顶的手上,一时间沉默无声。
她受伤了,白皙的手鲜血淋漓,手腕骨节处依稀看得见森森白骨,意外的有些瘆人。
长鳞乃倾城殿护殿神龙,威力震慑四方,如今居然会被一阵妖风所伤,难不成又有什么浩劫将临?
“无妨,你回去养伤吧。”
长鳞叩头拜谢一声,重回玉柱之上。
殿外依旧黑云弥漫,几次想要冲进来摧毁大殿,却都被浑厚的法术挡回去。
玉飞影抬脚走出倾城殿,身姿摇曳,石青色长裙上金凤凰煽动翅膀,染亮她眸中的死寂。
她立于殿门前仰头望去,嗤笑一声,“我道是何方天劫人怨,却不曾想是前辈您。我昆仑山与魔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您此番伤我金鳞战龙,恕晚辈不知是何意思。”
黑云驱散,妖风静默。
恍惚间,那妖风化为一把黑刃魔刀,“老夫休养生息沉睡五百年,若不是你这个小丫头一次次放神力打扰老夫,老夫还能再睡个一千年。你打扰了老夫睡觉,老夫搅和一下你的昆仑山又能怎样?”
“您在魔域禁地,我怎能打扰到您?”
魔刀声线沙哑浑厚,下一秒便化为了一个白须及腰的老头:“小丫头,你是昆仑山的圣女?晏老头去哪儿了?叫他出来与老夫一斗!若斗赢了我,我就告诉你原因。”
……
玉飞影拢了拢眉峰,面色有些复杂。
她刚刚静卧于床榻之时,确实放出神力去六界找寻花舞谛的最后一缕魂魄,谁曾想居然会惊到面前的人。
晏如有一本《六界书》,她曾有幸翻过几页,其中一页便是这位黑刃魔刀。据书中记载,黑刃魔刀立于魔域深泽禁地,镇守当年魔域叛徒弃怨儿的破碎尸骨,防止她再次化形,为祸魔域。
自己只不过是寻一个鬼魄,居然寻到了禁地去。
难不成,她的最后一缕魂魄,在魔域?
老头扭头四处观望,这边摸一把那边抓一下看起来十分高兴。玉飞影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移来移去,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这老头看起来疯疯癫癫不知所云,实则毁天灭地无所不能,当年弃怨儿肆虐时,魔域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就是他将其斩杀在鬼门关前,碎尸断骨。
妖风已止,满地残枝落花,她拧着眉头一挥衣袖将满地狼籍尽数抹去,万物重归静好。
一转身,老头已经坐在了一旁的蒲团上自顾自的变幻出一盏茶,热气拍打在他的鼻尖上,白须沾上了点点水渍:“啧啧啧,这一千年没来,倾城殿越发气派了啊!不过老夫记得以前那神女像可是完好无损,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丑陋模样?”
说罢,他指尖探至茶杯中沾上一滴茶,朝残缺的玉像弹过去,破碎处立刻长出一个新的身体,只不过是枯木所化,看起来极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