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大概交流了一下海盗船的情况。梅露说不知道这种事,不过听从了林可的建议,打电话让船上的人加强警惕。梅露对林可的遭遇表示同情,并答应会送她到自己船上治疗和联系大使馆。——梅露的那艘船是艘医疗船。
这听起来真是天降之喜啊。林可被扶起来喝水的时候看了眼洞里,黑漆漆的,只剩一地叶子。梅露顺着林可的视线看了眼里面:“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拿出来吗?”她很高大,力气也很大,扶着林可没太吃力。林可摇头:“No。”
她们一直呆到天亮。林可小睡了一会儿,梅露也是。视野好了之后,梅露便收拾了帐篷,扶林可起来。梅露是驾着汽艇到小岛上的,当她们走到海边,拐过一个弯,就能看见海面上远远地泊着一艘巨轮。说是巨轮,是因为这艘船比林可被劫持的那艘游轮还要大。林可甚至看见甲板上停靠着直升机。作为一艘医疗船,还有拥有它的梅露,基因生物学家的背景和财力显然超乎林可想象。这很好,证明梅露的帮助的确出于人道主义。林可再次认真表达谢意。
“不客气,Coco。”
她们上了汽艇,梅露安顿林可坐好,随后拉动马达,令船前行。林可靠着船边,俯视水面。大概还是跟一年前一样,和卡卡突然的离别。不过反正它能照顾好自己,林可只是路边捡了条鱼喂着,也用不着说再见。梅露停下了马达。船逐渐放慢,停在大海中央,四面茫茫。
梅露说:“coco?”
林可说:“嗯?”
梅露回过头来看她,神情冷酷。她高大的身材,可以很轻易地把林可丢进水里,直接溺死:“你说和你在一起的那条人鱼,会跟上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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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可花了一点时间,对着在水池里玩耍的卡卡,想着应该怎么把它赶走。
实际上,卡卡用不着她赶。突然的邂逅大约也会突然地分离,林可什么也不用说,这是一次意外的假期,只要她离开,一切就会结束。虽然林可想着多定几天房间,先坐飞机离开,绕一圈再回来。但事实是她应该承认,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在路边捡到一只野猫,可它喂再久也不会是猫,林可的家里也没有猫笼,对它扫榻以待。林可说:“卡卡?”卡卡侧过头来看她。
它已经明白这是叫它,不过并不殷勤反应。它心情好时,才会看着林可。它会看着林可一会儿,她没有动作,它便龇出牙齿。一口锋利的尖牙在月光下闪光,配上它青白的面色和美艳的面孔,这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它似乎觉得这很有趣,模仿林可的笑容,当然是夸张化的版本。不过,卡卡向来是三分钟热度。过一会儿,林可没有反应,它便兴致缺缺,低下头去。它玩着自己的塑料球,把它们打来打去,玩累了便游过来,取林可手边的肉吃。头发散在林可手上,滑腻冰冷。林可说:“卡卡?”这一次,卡卡没理她。
林可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触手也很冰冷,卡卡并不排斥林可摸她的头发,毕竟她时常给它梳头。这样也能摸到卡卡的脑袋,手下的感觉是颅骨很小巧。如果除去这头丰沛的长发,头有些尖。卡卡在水里生火,当然会有些流线型。卡卡吃完了肉,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儿。
它的爪子放在林可腿上,沉重的力道,指甲陷入林可腿间。然后它借力撑起来,面孔在林可的面前。它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龇出牙齿,恶意的吓唬。林可笑了,抱了抱它。好像这是第一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鳞片冰冷,但也没有那么冷。“卡呜!”卡卡吓到了,哗啦一声松了手。它猛地钻入水里,游到最远处,只露出半颗头窥视着林可。
林可神情平静,若无其事。然后她打了个哈欠,决定回房睡觉。这里是度假村,海水清澈得几乎透明,卡卡能偷偷游进来,她做不到,谈何赶鱼。明天多定点肉吧,下一个人在这里住下的时候,它会懂的。
她回到床上,用iPad看了会电影,然后睡觉。第二天,珍妮佛来找她。林可定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去附近的城市。虽然珍妮佛对她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不解,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一星期后,林可回到小木屋。她开门走到阳台,只余海风吹拂,泳池粼粼,果然没有了人鱼的身影。林可靠着栏杆点了根烟,心想如果在外面被看见了也不好,于是转进屋里将烟抽完。然后她趁着最后一点暮色整理行李,准备明天正式退房。将所有东西清点完毕后,也已经入了夜。视线昏暗,林可摸黑洗漱,手机玩了一会,然后睡觉。
哗啦。
她听见水声。
林可睁开眼睛,天花板上反射着粼粼的波光。她听见水声,溅在地上。哗啦。轻轻的歌声传来,有人在哼歌,心情愉快。一道阴影从林可的眼皮上掠过。
呼啦,有人在池水里游泳。
林可坐起来,坐了一会。是半夜,远处仍在喧哗。她站起来,在歌声中走过去,推开门。阳台门已经修好了,推拉刺耳,隆隆的声响,打破夜色。
林可走了出去,站在池边。人鱼愉快地在水中游弋,优雅蜿蜒的鱼身。“卡啊!”它熟稔地和林可打着招呼,用尾巴拍击球游戏。林可低了低头,看见脚边一把刀子,一只亮着光的手机。一切仿若梦中。
一池血红,波纹起伏。
球翻了个身,展示在林可的面前。
是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