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月斜人静。
时新窝在房里的软榻上,隐约听到屋外的声响就马上直起了身,但侧耳倾听了片刻,又撇撇嘴收回了目光。
在这凉薄的夜晚,如此过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但等候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她重重叹息一声,颓然地靠回了香枕上。
白天在澡房的时候,一听到帛长渊的声音,她当下一惊,立刻从帛锦昱的身上弹开,然后便是头也不回地逃了回来。
所以直到最后,她也没能再看上一眼他胸前的红色印记。
想到这里,她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出那一小瓣朱红桃花,思绪慢慢飘回了三年前——也就是宸王领兵大胜北疆,凯旋入京的那一天。
那时候她悄悄跟着二哥上街看热闹,去得早了些,行军的队伍还没进城,二哥便带着她到处闲逛,但不料经过市集时,一商队的马匹受了惊,直直朝她冲撞过来,危急时刻,她只觉腰身一紧,身子一轻,一个回旋,已被人捞上了马背。
她伏在救她之人的怀里,惊悸之下,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裳,稍一抬眸,便正好对上了他胸前的那一小瓣朱红,形似桃花,异常惹眼。
但她尚不及多想,又是身子一轻,已稳稳落在了地上,而救她之人,扬鞭策马疾驰而去,只留给了她一道飒爽背影。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长相如何。
而后缓过神,她才发觉自己的衫裙上还别着一枚玉佩。只不过,过去了七年,她不曾再遇到他,更没有机会将那玉佩归还原主。
“唉!”
伴随着一声叹息,时新敛了思绪,干脆双手捂住了耳朵,半躺于软塌上。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会如此凑巧?帛锦昱胸前的那一小片朱红印记竟与那玉佩的主人一模一样,同一位置,同一形状!
可问题是,那时候大军还没进城,帛锦昱又怎么会单独出现在市集呢?
各种可能性在时新脑中闪过,然后又被一一驳回,想的越多,越乱成一团。
“啊啊啊!”她边怒嚎边敲着自己的脑袋,决定找些别的事情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目光在屋子里梭巡了一遍,她起身走到书架边,随手取下最边缘上的一本书册,但翻开后才发现是本医书,兴致缺缺地翻了两页,又合了回去,然后有气无力地半趴在书案上,敲着案面数起了一侧烛火的明灭规律。
烛影摇曳,微香暗侵,诱人入梦。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帛锦昱,他策着骏马一路飞驰,她跟在后边使劲招着手,却丝毫没得到回应,追的急了还摔了个大跟头,手脚都磕出血,痛得直掉眼泪。
哭了许多,她泪眼朦胧抬起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又折了回来,还换了一身雪色长袍。
“你回来了?”她语气娇嗔,还带着些责备。
他点点头,递上一颗乌梅糖。
“不要了!”
她心里置气,一颗糖果子可不顶用!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句话刚说完,他竟直接剥开了糖纸,将那颗乌梅糖送入口中,一点不剩。
“你!你怎么这样?!”
她扑腾着要去抢回来,但似乎挥手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什么东西,手上吃痛的同时地上也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
她浑身一颤,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明朗——
帛锦昱的轮椅下,落了一地碎片。
揉揉眼睛,她带着浓浓鼻音问:“我砸的?”
帛锦昱没有回答,而是调转了轮椅的方向。时新脑中还有些混沌,但多少明白情况不妙,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追到他身后,帮他推着轮椅。
“一会我就过来收拾干净。”
“要不,我赔你一个?”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不用了。”他出声打断。
“不、不用了?”时新小心斟酌着他的话,“是不用收拾还是不用赔了?”
……
帛锦昱没有说话,时新心里没底也不敢多言,只是低头诺诺地推着轮椅,到了榻前才终于等来了他的吩咐:“去倒杯水。”
“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