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詹米就和两个水手坐小船去捕小鲱鱼去了,没有和船长一起吃饭。中午,我正好碰到他兴高采烈地捕鱼回来,脸被晒得通红,身上满是鱼鳞和鱼血。
“外乡人,你对英尼斯干什么了?”詹米咧嘴笑着说,“他一直躲在右舷厕所里,说你告诉他不拉屎就不能出来。”
“我真没那样和他说,”我解释道,“我只是说,如果他今天还是没大便,就得用滑榆来灌肠。”
詹米向厕所那儿瞥了一眼:“嗯,我们还是希望英尼斯的肚子配合点儿,要不然我怀疑这一路他都会担惊受怕。”
“哈,我不担心,只要他们把粥要回来,无须我过分干预,他们的肚子就是最好的医生。”
詹米惊讶地低头看了我一眼:“把粥要回来?外乡人,你在说什么?”
詹米取了一盆水来洗手,我给他解释了这场“麦片粥战争”的原委。他把袖子卷起来时,眉毛也皱了起来。“他们应该过来和我讲的。”詹米说。
“我想他们迟早会说的,”我说,“我是碰巧发现的,当时我看到英尼斯躲在舱盖后面痛苦地挣扎。”
“啊……”他开始用一块小浮石擦拭手指上的血渍和鱼鳞。
“他们和拉里堡的佃户不一样,是吗?”我说出了之前的想法。
“是的。”詹米平静地说。他又在盆里洗了洗手,水面浮起一些闪闪发光的鳞片。“我不是他们的领主,只是负责给他们发工资而已。”
“不过,他们喜欢你,”我说,接着我想起了菲格斯之前说过的一些事情,于是又无力地补了一句,“至少其中五个人喜欢你。”我把毛巾递给詹米,他轻轻点了一下头,接过毛巾,擦干了手,又低头看着毛巾上的条纹,无奈地摇着头。
“是啊,麦克劳德和其他人算比较喜欢我吧或者至少有五个人是,”詹米自嘲道,“如果有必要,他们都会站在我这边他们五个人。但他们并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们,除了英尼斯。”
詹米把脏水倒进海里,把空水盆夹在一只胳膊下面,向我伸出另一只手,转身准备下去。
“卡洛登战役中死的人比整个斯图亚特王朝期间死的人还要多,外乡人,”他说,“你现在去吃晚饭吗?”
又过了几天,我才看出英尼斯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也许是我开的泻药帮英尼斯治好了病,他因此有了勇气,过了一周,他便主动来我的舱房看我。
“夫人,我想知道,”英尼斯礼貌地说,“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治不存在的东西?”
“什么?”我一脸茫然。此时,英尼斯向我举起他那一条空荡荡的袖子。“我的胳膊,”他解释说,“就像你看到的一样,不在了,但有时候却让我疼得发慌。”英尼斯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有几年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他轻声诉说着,“但我和墨菲先生说过这件事,他也总能感觉到失去的那条腿,菲格斯也说他有时候醒来会觉得自己不在的那只手偷偷装入了别人的口袋。”英尼斯微微一笑,耷拉下来的胡须间露出一丝牙齿的光亮,“所以我想,也许能感觉到不存在的四肢很正常,可能也有办法可以治吧。”
“我懂了。”我抚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是的,很普遍。它被叫作幻肢,虽然不在了,但你仍有一些感觉。至于该怎么做……”我双眉紧锁,努力回忆自己听说过的有关医疗手段。为了争取时间,我问他:“你是怎么失去这只胳膊的?”
“哦,是败血症,”他漫不经心地说,“有一天我用钉子戳破了手,后来它溃烂化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