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这才看到陆离,当下扬起笑脸,倾身向前冲隔着两个桌案的陆离招了招手:“陆掌门,许久不见啊!”
陆离笑眯眯地点点头:“许久不见,李居主越发风姿过人。”
那人听了更是高兴,转头去与钟情咬耳朵:“阿情,你看我今天的画的眉毛好看不好看……”
任凭他们如何高声言语,石阶下却是听不见分毫。更何况此刻众人的视线已都被拂水居弟子吸引了去。只见其多为容貌秀美的女子,便是男子,亦是容颜清绝,加之气质温婉,只是远望,便令人心生可亲。
有外门弟子道:“据说拂水居是从现任居主李希音掌权后,方才收男弟子入门,如今看来,这男弟子依旧是少数啊。”
“若不是东海太远,我便去拂水居碰碰运气了。”那人一声长叹,“这在归一宗一天到晚的,女弟子都没几个……”
“你想的倒是挺美,人家拂水居是药修,便是外门弟子,那也是医术精湛,你认得几个药草?”
众人一阵哄笑,又有人道:“现如今要说医术第一,应就是李居主了,也不知他是否修出了玲珑心。”
“据说上一任居主陨落于妖族一役前,医术已臻至化境,都未修出玲珑心,李居主尚且年轻,纵然天赋异禀,又谈何容易。”
众人说话间,天边金光忽盛,与此同时,一列黑衣佩刀之人步履沉肃,迈入场中。
“是梵音寺的长老与镇魔渊的刀客!”
一朵巨大的金莲虚影悬于半空,为首身穿金色褐色僧衣,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合掌念了声佛号,向陆离眯眼笑道:“陆掌门,老衲有礼了。”此人白眉长须,阔额方脸,满面红光。在他身后,几名身穿灰色僧衣的年轻和尚跟着躬身施礼。
陆离起身还礼:“慧济方丈,久违了。”
阶下却传来一阵爽朗豪迈的笑声,来者人未至,声先到:“还是你师尊那老东西会选地方啊,你这归一宗风水就是好,可比我那热浪滔天的鬼地方好多了!”
陆离忙下阶几步相迎,长施一礼:“明师叔!”
来者一身黑衣,腰佩长刀,粗硬的长发散在身后,满面虬髯,浓眉大眼,不似仙风道骨的修真者,倒更像个红尘浪里,仗义直行的刀客。
他握住陆离的胳膊,叹了口气:“要是真难过,就哭吧,师叔不会笑你。”
陆离哭笑不得:“师叔,陆离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陆离的肩:“好小子!有长进,不愧是一派之主!唉,镇魔渊离不开人,这些年我也没来看过你,走,咱俩好好喝两盅!”
“师叔,我只喝茶……”
“你这小子,恁的和你师尊一样事多!”
高台之上,众人一一入座,不多时,便只余下陆离左右两张空位,还有最角落的一个桌案。
道门五大派齐聚一堂,内门弟子尚且沉稳,外门弟子中不少人却已激动得难以自持。
有人道:“镇魔渊的刀客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光是看着,已是煞气扑面。”
宁平知疑惑:“镇魔渊不是镇压妖族之所?为何要以此为名?”
唐尧唏嘘不已:“宁兄你不知道,他们不仅以镇魔渊为名,整个门派就建在镇魔渊上。”
“因镇魔渊乃是关系世间安宁的重中之重,万万不可出差错,故而需人常年看守。但镇魔渊之上环境恶劣,炎浪滚滚,寻常人连靠近都不愿,更遑论日复一日地守着。所以镇魔渊虽是道门人数最少的门派,但向来最为世人尊敬,比以悬壶济世而闻名的拂水居还要高。镇魔渊现如今只有一任掌门明月松,我听说,他与白真人还是好友呢。”
宁平知点点头,倒是不曾想到那面目粗犷的刀客,却有个如此风雅的名字。
仗着离高台远,其余人亦是七嘴八舌,直说得前方内门弟子中有人不满地转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方才止住。
高台上,李希音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银饰,钟情低眉垂首,不发一言,身侧道济阖目转动着佛珠,明月松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坛酒,正自斟自饮,再往旁边,便是端坐着的陆离。
陆离看上去十分镇定,唇角却微微抿起——
顾烨与赵灵均都还没有来。
但已不能再拖了。
他放下茶盏,正要开口先行吊唁之礼,长阶之下,却忽然站起一人来。
来了。
宁平知抬起眼。
方才代替钟情开口的红衣女子半抱琵琶,面上带笑,略一躬身,以灵力将声音传至场中各处:“陆掌门,听闻贵派顾真人出山,蓬莱弟子特备了一曲,欲献与真人,不知顾真人……现下在何处?”
陆离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紧,还不曾答话,那弟子又道:“贵派顾真人虽半步不曾出归一宗,却名满天下,众人皆道他已是半步飞升,却无人得见真容,如今各派齐聚,顾真人却迟迟不现身,莫不是……有何顾虑?”
此话一出,便是唐尧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毛,吸吸鼻子小声道:“这是什么意思,说顾真人浪得虚名吗?”
那红衣女子还待再言,忽被人打断,只听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你们蓬莱有什么曲子,不妨让我们先听听,若是那不入流的调子,倒也不必劳烦顾真人,免得污了真人的耳朵。”
红衣女子微一敛容,转身看向声音来处。不少蓬莱弟子受不得此话,已然纷纷站起。
远处,一名身着蓝衣的归一宗弟子散漫起身,赫然便是张峥。
他身后,许多内门弟子跟着站起身。
张峥掀起眼皮,挑起一边唇角:“怎么,你们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