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要突破烂泥式防守是很困难的但是,这是仅限于只有我一个人的力量的时候。
不要忘了。
只有一个人,是不可能玩篮球的。
“呼……”
虽然没有人来计时,但是我在快到五秒时限的时候猛然把球扔了出去。
是纯粹碰运气的射球么?
不对。只有这个,我是不会干的。
我是在传球。
将军。
要想带球穿过毒药沼地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有人帮我运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谁会来帮我?谁会接这个球?
明明是一对一的胜负,我究竟在向谁传球?这其实很显而易见。这是一场一对一的胜负,所以能够帮我传球的人,场上只有一个。
没错。
就是沼地蜡花。
“!?”
如果发觉一个高速飞过来的篮球正在接近自己的话,不管是人类也好恶魔也好。肯定双手都会第一时间反射性地作出反应。
那就是接住球。
我在确认她接球之前,已经开始了疾跑因为我相信她一定会给我接住这个球。
宿敌有时候比朋友更可信。
比朋友更像同伴。
所以我们才会把这样的人称之为宿敌。
讨厌这个人。
憎恨这个人。
可是,也认同这个人。
我全力飞速跑过沼地的身边当然,这瞬间便一手拍下她手上接着的篮球。
抢球。
这次跟刚才相反,由于沼地拿着篮球,所以动作稍微变得迟钝了我就像事先排练过的舞蹈一般,迅速穿过她的身边。
然后用我最习惯的那只脚准备起跳。
我用双手紧紧抓着前一瞬间抢回来的篮球然后向着球篮一跃而起。
我不会依靠侥幸取胜。
我要堂堂正正的赢。
所以我要用这双手,亲自把球投入球篮。
不是依靠侥幸而是凭我的实力!
“!?”
但是这一瞬间,我却不禁发出一声惊叫因为超乎我所有预料方案的事情发生了。
在我和球篮之间,忽然闪出来一只手。
那是沼地的手。
被我突破之后,她十分敏捷地做出了正确的反应立刻调整姿势,再次进入防守状态。
她迅速地做出了挡篮板的动作。
但是,不可能“封跳墙沼地”,是不可能挡得住我的!
虽然说她缓慢的动作是卖点听上去似乎很神秘,但是欠缺敏捷性这一点可是致命的缺点。作为防守如此优秀的沼地,作为进攻方的时候却只是个平庸的选手,原因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她欠缺的是果断的判断力。
擅于拖延时间以使对方的攻击超时的耐性,也不能不说是因为她的个性问题我之所以在一对一的对阵中把球传给作为敌方的她,也是因为认为她反应的时间会比一般人稍长。
而我的估计也没有错,应该没有错,但是没想到她却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一瞬间回过神来调整动作
是因为身体中有了恶魔的部分么?
本来不可能做到的反应,恶魔的手脚使之成为了可能么?
应该是这样吧。
但是也许有点出入。
因为,沼地伸出来阻拦我投篮的,不是左手,而是右手
“我不想输”
其实她应该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吧。她也不可能还有多余精力说话。
所以其实我不是靠耳朵听到这句话的。
是这句话自然而然地传进我心中的。
“不想输!”
“我也是!”
策略和技术什么的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适用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把球绕过沼地的右手,往球篮里面直扔过去。
穿过球篮的篮球落地,跟以复杂的姿势撞在一起的我跟沼地倒地,几乎是同一瞬间的事。
差点我就整个人倒在沼地身上了,不过临时用两手撑起作缓冲,才避免了这一点。
不过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是我把沼地推倒在地上一样了就像是之前沼地伸手阻挡我的那个动作,我们互换身份重现了一样,不同的只是之前是站着的,而这次是倒在了地上。
脸的位置的话,嗯,比那个时候要近一点。
我和沼地听着篮球在体育馆中不断弹跳的声音,紧隔着数厘米的距离互相凝视着对方。
互相凝视。
“……唔!”
“呵呵。”
“哈哈哈哈哈”
“呵呵喂喂”
沼地像是看了什么搞笑的东西似的笑个不停而我也在笑
我们都没有动。
“在我拿到篮球的一刹那,就应该算是我赢了吧?”
“既然你没能一直拿着球,那就不算了。”
“我有拿着啊。”
“是吗?那么就用不着追过来了啊。虽然你竟然追过来让我感到很吃惊。”
“你不是说扣篮是不符合规则的么?”
“但是这场比赛我一定要赢嘛。”
“……就连队友,都很少传球给我的,没想到作为敌方的你,竟然把球传给我了。”
“…………”
“真是不错啊。是啊,我都忘了。不,应该说是从来不知道。篮球,原来是一项团队活动啊”
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一点,我就已经退出这项运动了
沼地说着,闭上了眼睛。
我还以为她在等我吻上去,不过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说不定会让我们产生奇怪的念头,所以我双手用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轻轻跳了几下,确认倒下的时候没有受伤,由于扣篮时的姿势相当的勉强,所以一些轻微的撞伤是难免的了。
“哈”
沼地依然睡在地上,张开双臂把身体摆成大字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表情好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件大事一样。
虽然由我来说的话有点奇怪而且用在这个时候也让我有点难为情,但却是一个很恰当的比喻
就像是附在身上的鬼终于走了,终于恢复了自我一般。
是吗。
这家伙原来是个这么可爱的女生啊。
我不禁有一点点后悔,早知道刚才就直接吻上去了。
“这就是战败的感觉么。我总觉得,自己终于第一次正式尝到了败下阵的滋味了。”
“正式?”
“因为以前在我的人生中,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输在什么手上啊,真是莫名其妙真是的。别因为考试就埋头复习功课啦,快点回到赛场上吧,神原选手。除了社团活动之外,不是还有很多地方能够发挥你的实力么?你还在原地踏步干什么?不对,以你的情况来说是应该说收起双手比较贴切吧。人生可是没有后悔药卖的哦。”
“……这个还真不想被你说呢。”
我说着,抬头看着体育馆的天花板。
其实我并不是要看什么,只是单纯的在做头部运动,以确认脖子痛不痛而已。
“但是,一想到这是恶魔大人给我的宝贵建议,我就没法生气了。”
然后我把视线移回沼地的脸上。
“要不要我也赠你一句?我说啊,沼地”
但是我的视线的另一端,却空无一人。
但是却不是空无一物。
只见刚才沼地躺着的地方,有几个像是干燥了的猴子木乃伊似的部分,仿佛是摆在解剖室里展示的标本似的,并排放在那里。
非常准确地摆成了人形。
“……切,明明平时做事不紧不慢的,撤退起来还真是有够快的啊。”
我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惊讶。
只是恍然大悟地明白了。
结果,那家伙还是在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情况下,消失了么。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生。
这是一句充满了真实感情的话。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输在什么手上啊,真是莫名其妙可是,在最后的最后,她却终于尝到了被人打败的滋味。
我终于让她战败沙场了。
“不过……其实我自己也没想过真的能赢这场比赛呢。”
既然沼地消失了,那就代表过一会有大批的运动社团的学生会过来了。
我迅速地把球场上摆着的木乃伊放进原来带来的袋子里。虽然我这粗鲁的动作要是被作为收藏家的沼地看到的话,她一定会抱怨,但是现在不是去想那哕嗦的收藏迷会怎么说的时候。
“也许你很憧憬团队作战……但是在擅于团队合作的我看来,一个人能够抵挡五个进攻的敌人的你那种打法,也很令我憧憬啊……”
从不在意别人的意见,也也不忌讳别人的目光,总是表现得自由自在的你,是我一直憧憬的对象。
人总是憧憬跟自己不同的存在。
总是希望变成自己以外的人,总是想要自己没有的部分。
不同的外表,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环境。
善人总是憧憬恶人,而恶人总是想成为善人。
只要是别人身上的东西,哪怕那只是不幸,也会希望得到,这就是人。没错。
沼地消失了,在拿到她所收集的所有收藏品时,我也终于发现了。
没错。
我并不是讨厌沼地。
“我是羡慕她。”
认识到这一点,我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毕业了。
从某种事物中毕业了。
032
这该说是尾声呢,还是这次的结局?
不。或者说是结尾会比较恰当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所谓正义的动机,往往只是对恶的妒忌。而恶的动机,很多都是由于对善的反感。老人对年轻人恶言批判,是因为对年轻的嫉妒,而小孩子忤逆大人。第一的原因还是由于对惊讶的妒忌。在生产线上的下属希望有一天能够把上司踩在脚下,而在桌前埋头苦干的上司则怀念自己作为下属、没有沉重责任压在身上的时代。穷人做梦也想成为有钱人,但是有钱入却追求穷人的自由。单身的人想要结婚,一旦有了家庭,却肯定会后悔放弃单身贵族的权利。所以总的来说,骏河,对你来说,也跟以上的情形差不多吧?”
母亲那从上压下的口吻,最近我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晚的梦如果说跟平时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对于这样的母亲,我竟然出言顶撞了。
“不是的,妈妈。”
我说道。
啊,对了,我在母亲面前,还从来没有这么大胆的表达过自己的意见呢。我终于想起了这一点。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距离。
但是,我却想用那样的态度来对她其中应该有敬意,也有害怕吧。
不管如何,都不是应该对母亲用的口吻。
但是我却一直坚持。
现在要改变已经太迟了。
“这次,其实只是很单纯的跟很久没见的人见了面,然后玩得很开心而已。”
母亲失笑般地看着我,看我没有再往下说,也许就认为我只是在逞强吧。
不过,随便她了。
虽然跟厌母情结无关,但女儿和母亲的对立。对决都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想到这样的机会总会到来的话,不管是梦里也好幻听也好,我都没必要去顺从她。
虽然贝木喜欢我的母亲,但是我没必要跟他有同样的意见那家伙也说过,不管是谁喜欢某个人,我也没理由附和着去喜欢。
而且,要我感谢把那种吓人的东西留给我的母亲,也有点难度吧不过,这样不是一句半句能够解释得通的事情。
总有一天,我会打从心底里感谢母亲。
总有一天,会理解她的心情。
但那不可能是现在,也不可能是不久的将来会做的必须是我已经超越了母亲,或者至少跟她平起平坐的时候,我才能理解她。
“做不了解药,那就做毒药吧。否则你就只是一般的水而已不过那孩子,就算说是既不是解药也不是毒药的水,也起码算是泥水啊。那么你呢,骏河?”
“不知道……说是浑水的话如何?”
“真是个冷笑话。”
我也有同感。
所以我只是个无趣的人。
“那么,妈妈,再见了。”
“嗯,再见。”
然后,我醒了。
或者说,是被人吵醒了。
而且,吵醒我的人不是爷爷或者奶奶,竟然是阿良良木前辈。
“咦?咦?为什么阿良良木前辈会在我的枕头边!?该、该不会!”
“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种。”
好像是他过来的时候,奶奶叫他“直接进房间,帮我把骏河叫醒”,结果他就通行无阻的来了。
这算是什么防范意识啊。
“几乎裸睡的你还学人谈什么防范意识?……该怎么说呢,我对看到裸体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可以凭这个抓你进法庭了……”
“看到我妹妹的还能兴奋点。”
“这算二重审判了?”
“我有两个妹妹嘛。算是三重吧?”
“什么时候会让你有机会看到妹妹的裸体啊?”
“例如我给她们脱衣服的时候。”
“我看连审判都可以免了,直接行刑得了。”
“哦呀。好了,快点收拾吧。”
我就这样被他拉了起来。
今天是星期六,本来应该是要上学的,但是我却睡到了中午所以即使被他吵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跟沼地的比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比连续跑上一晚还要辛苦,所以只不过这样子睡个觉就能起来,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肌肉酸痛……也有一些,但是最重要的是心灵上的疲倦,所以说是身心俱损也不奇怪。
既然这样,让我再休息一会也是情有可原的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难得阿良良木前辈来帮我收拾房间,我总不能把他赶回去。
这个周六的打扫活动,是之前约定好的老实说,如果到了这个周末我还没能搞定沼地的事情的话,本来是打算找阿良良木前辈商量的。
算是买了个保险吧。
虽然这是我软弱的表现,但是这个保险实际上又能让我坚强多少?
“不过,不见一阵子,你又把房间弄得这么乱了。”
“嗯,我就是这样子的嘛。”
“干嘛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样子的话像之前那样一个月打扫两次根本不顶用啊。”
“不不,我打算这次是最后一次受阿良良木前辈你照顾的呢。”
“是吗?”
我换过衣服,然后开始跟他一起打扫房间。以前阿良良木前辈来帮我打扫的时候,为了不妨碍他,我都是站在走廊上等他来做的,但是今天我却主动帮他做了。
不过也不能说是帮他做。毕竟这是我的房间,参与打扫是理所当然的。
在打扫的时候,我把新学期开始之后发生的很多事都跟阿良良木前辈说了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之后这样子说出来,会发觉其实当初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我还是希望说给阿良良木前辈听。
“是吗。看来你很努力啊。而且很痛苦吧。”
这是阿良良木前辈的感想。
“不……其实也不是那么痛苦啦。”
“肯定是的。你向来对自己都要求得太严格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是我的话,做到一半就会扔开不管了。”
“我可是照着阿良良木前辈你的做法做而已哦?”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把我美化太多了。比起我,你可是要厉害得多。”
阿良良木前辈看上去似乎说的不是客套话,而是打从心里这么觉得。
但是我还是觉得,如果是阿良良木前辈的话,一定能够更加完满地解决这件事。
“……对了,阿良良木前辈。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嗯?”
“我从沼地那里拿回来的恶魔的木乃伊,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能不能请阿良良木前辈收下它?”
“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我该怎么做?”
“我想可以给忍当零食。”
“啊……这样啊。这种处理可是绝无后患啊。但是那个不是很有文化价值的东西么?”
“谁叫它落到我的手上呢,算它倒霉。”
算它倒霉。
虽然也可以卖给贝木,但是那样做的话不知道会被他用到什么地方去。
那么,拿来当小女孩的营养剂,算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吧。
作为恶魔的下场,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