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书离开鸣沙山回到中原,只不过是接到素还真的传信。他原以为自己暂时离开中原之后,素还真会默认自己退隐一段时日料理俗务。没想到素还真信中说有要事…… 两个人约见的地方是在一处山谷,景色毫无,全是光秃秃的石壁。一页书先到,素还真才步履匆匆的赶到。见一页书安好,除了形貌不似过往,这身上散发的气息还是令素还真万分熟悉。 “前辈。”素还真拂尘一甩躬身行礼。 一页书转过身看着他,只问道,“素还真何事传信给吾?吾也料不到,不论在哪里,你总能寻得吾。” “哈。”素还真轻声苦笑,“前辈莫打趣劣者。实在是吾与前辈你相处时日弥久,彼此情形都心知肚明。猜测前辈的行迹应是不难。吾还担忧前辈不回应素某……来此路上劣者很是惶恐。” 一页书沉吟不语。 素还真接着说道,“之前到不知是何人托前辈传信给吾?这个问题吾想知道。”面对一页书,素还真倒是直言不讳。其实他明明心里知道,却偏要问一页书答案。而一页书只知道萧分宜让素还真传信,却也不知道是传给了何人。 “萧分宜。”一页书淡然说道。 素还真却讶然道,“竟然是她,前辈又知道她这封信是递给谁?” 一页书自然不知道,因此摇头。 素还真只道,“当年请托前辈替吾背书,前辈虽是入魔,但也竟然应允了。也不问吾是何具体缘由,这么多年过去仍然一直不问。劣者只能想着是前辈对于素还真的信任……” “竟然是她。”一页书讶异,素还真说的这件事情他心里清楚,记忆犹新。当日素还真拦住自己,一页书本来大为急怒,稍后却见他从袖口里抽出锦色书文…… “正是这封信,而劣者的心绪才平稳。”素还真失笑,“这话也只敢同前辈说起,旁人听了恐怕要玩笑劣者了。” “素还真,你的语气轻松中带着无奈。”一页书说道。 素还真自然承认,他在一页书面前极少掩盖自己的情绪,除了偶尔寥寥几次双方话里透着机锋以外。一旦各自以本真面貌见面,好似反而更能见得真性情。 “到底她二人是如何联系上,信中所写又是何事?”一页书开口问道。 素还真便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他这样事无巨细一一交代还存了一种心思。一页书倒是没想太多,只道,“早前在莫厘峰吾已从萧分宜口中探听到了此事。只那时她的情形吾思量再不存威胁,因此并没报备你知晓。想不到……还有这般前情。” “你的家事已无牵托?”一页书又问道,“似你这般有家与无家倒也让人看不出所以然。” “该说是劣者的成功与失败之处尽付此事。”素还真照例一笑了之。 一页书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那时你怎会将此事与吾明说?” “瞒,也不过是为了达成愿望的一种手段。”素还真坦然道,“不瞒自然有诚实的妙处。瞒的时日愈久也怕真的瞒住了自己,迷失了本心。前辈那时的情形虽然与早前有异,到底也还是素还真的前辈。这颗心待前辈从来不因任何事而更改。” 这一番莲心表白,一页书感同在心。 素还真继而说道,“只是不知前辈将萧姑娘如何安置?”这才是素还真最为关心也最想知道的事情。他有所猜测,但他不能在一页书面前表露。 一页书心底一笑,他终于知道素还真缘何今天来找他同他拐弯抹角,还舍得将自己的事情拿出来做筏子。这样一来,一页书还能待他不忿吗? “素还真你通晓人情世故,拿捏分寸最是得当,今日终于将这长才用到了吾头上。”一页书问道。 素还真无奈俯身道,“让前辈抓了现形,劣者惭愧。” “你便是故意让吾知晓。”一页书并不生气,反而他思忖着是否自己令素还真难办了。 “你心中有了答案。”一页书认真说道,既然素还真一片赤诚,一页书也毋须扭捏,他的性情本就真诚直率。 “答案不在劣者这里。”素还真一听一页书的话语,他心中有不妙的感觉,“前辈……” “素还真,你在担心什么?又在犹豫什么?你说待吾一颗心始终不变……你又害怕什么?”一页书问道,“答案就如你心中所想。” 素还真心下猛然一震,一页书竟然直接将话撂明,不偏不倚,不遮不掩。素还真脑识迅速转动,他所谋划者当然是一页书的安危,但一页书并不是柔弱稚子,哪里会容得旁人来摆布自己。 “今日你知道吾的答案了,来日会否与吾分剖立场?”一页书问道。 “前辈何须如此说。素还真不会。”素还真言简意赅的表明自己的态度,“纵然前辈所行暂时偏离,有朝一日终会回到这一路来。素还真对前辈有信心。这信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素还真与前辈你相处无尽寒暑,从未有一次彼此相负。今日吾来,不是诘问前辈,但求一个明白。既然明白,吾再无话可说无话可问。前辈不负素还真,素还真也不负前辈,这是素还真的答案。” 一页书听后久久无言…… 素还真轻叹后又道,“只前辈今后有何想法呢?”这一问倒是题中应有之义。 一页书则道,“遇山过山,涉水搭桥……”奈何一页书会这样说,全是萧分宜不给他半点踏实,他一人在心中计较前路到底不踏实。因此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办法了。 素还真听后眉头微蹙,这当不是一页书处事的风格,或许有些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前辈是否遇上难处?”素还真又问道。 一页书却摇头,“中原诸事有赖你与众位同志……” “劣者明白。”素还真接话,他明了一页书的顾虑,也不愿他心怀愧责不安。继续说道,“急事缓办,遇难处则往宽处想,凡事顺其自然……自然是一种说法,偶尔还当逆流而上。这便是当初劣者的心情,让前辈你笑话了。” 素还真这那是让一页书笑话,分明是拐着弯的宽慰一页书外加传授不是办法的办法。一页书心里失笑,不免说道,“素还真……吾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唉!前辈误会了。素某一直如此,苦中作乐别有滋味,想必这段时日前辈有所体会。”素还真说道,“除却苦中作乐,还有失而复得一说……” “素还真。”一页书听他越说越顽劣,不免想要打住他的话头,“你这样站在岸上挖苦人是否有些不厚道?往日遇事,皆是你亲自上马……” “唉唉唉……”素还真三连叹之后才道,“此事旁人无可代劳,惟有前辈独自品过才晓得固中滋味如何,到时候劣者悉听教诲。” 一页书忍不住道,“胡言……”这便是笑骂了,原本该是件难以开口之事,不想在二人心知肚明下也说得分明俏皮,这当是素还真的本事。他若不想旁人难堪,自然可把话语说得十全十美。偏偏一页书的性情并不矫饰掩盖,所以素还真也只得对症下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当中的顾虑二人皆是明白在心。 二人收起短暂玩笑的心情,一页书才沉声道,“素还真,多谢你。” “前辈,言重了。前辈的顾虑,吾一直明白在心。以往,我们所遇到之事比之而言难在千万倍,所幸有赖众人支撑,加之素某这好运,勉勉强强撑的今日也还能安泰。”素还真言谈之间全不见晦涩难言之语,反而自有一种从容安然的态度,令一页书心下一宽,感动欣慰皆有。 “那么现在就看吾之运数如何了?”一页书淡笑着说道,“运在天山缥缈处,气却存在胸怀浩然处。” “运气皆是冥冥中注定,只还有一说,人定胜天。这道理似乎也说着逆天而行并非全无道理……”素还真说着看向一页书。 一页书没说话,他知道这是素还真诚挚的告诫,他领会在心。 “今日一叙,诸事都已言明。”一页书这话是说分别在即。 其实在来的路上,素还真想了很多,有些话他是没法当着一页书说出口。他今日所言不是赞成也不是反对,只是他以为不该因为此事逼迫的一页书越行极端。正如他自己所说,一页书终有一日会回到他原本该走的道路。他只是提前预知了这个结果。至少在这时,他不愿一页书再背负着同志的责难前行,那太累太苦,这些滋味……如今想来,真是寒夜饮冻水,点滴在心头。 待一页书离开之后,素还真一个人独处了半个时辰,秦假仙才带着业途灵出现。 素还真见到秦假仙,秦假仙也看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忧思,不免问道,“素还真……你这是又遇到麻烦事了?” 素还真点了点头,“正好要让你秦假仙来帮忙分忧,你就是天赐的慧星,为吾分忧解劳,化解危厄。” 秦假仙被素还真夸得倒退三步,“有话直讲。” “有一封信请你秦假仙交给擎海潮前辈,他看完信之后,便能明白一切。”素还真说着,从袖中抽出书信。 秦假仙一听素还真如此说,第一反应就是关于一页书之事。 “是一页书的事情。”秦假仙问道。 素还真点头。秦假仙的嘴巴虽然好似炮仗,但不该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讲。尤其事关一页书…… “书信虽好,不如你亲自向擎海潮说明。擎海潮啊,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人呢。这一点上不如素还真你待人亲和。”秦假仙拿过信说着,其实是他自己想听实情。 “前辈的情形到底如何,我只能猜一个大概。话若出口,犹如泼出去的水,不好说。这封信里的意思,擎海潮前辈一观便能悟透。”素还真说道。 秦假仙脑子灵活,不由闷声道,“莫不是佛陀弟子阿难旧事?” 素还真为难的看了秦假仙一眼,秦假仙连忙道,“啊啊啊,修心修口,我知了。” “秦假仙,我们的心情是同样。”素还真最后说了一句。 秦假仙忙点头如捣蒜,“素还真啊,这事情你透给擎海潮知悉,不怕一页书翻脸么?” “这也是素还真该承担之事。不瞒秦假仙,吾方才一个时辰前已见过一页书前辈。你又知道前辈或许比我们想得更要清楚……毕竟各人的事情皆有各人自己承受。素还真能做的有限。”素还真说完,准备离开。 秦假仙又道,“素还真啊,万事小心。” 素还真无奈摇头道,“秦假仙,你啊……素某晓得。”说完,立刻化光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