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禁宫,禁地。
元以臻坐在地穴改造的地牢中,听着钟乳石淅淅沥沥的往下滴水,心里蓦然有种阴翳的畅快感。
浑然不知他此时正与他死对头的新头头坐在几乎一毛一样的环境里。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玉如意状的耳环,面前趴伏着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勉强成人型的生物,瘫在地上,血水晕了一地,眼看着就要溢到元以臻的脚前。
“还是不肯说么?”元以臻低声问,拿起耳环,就着头顶细微的天光看着,这动作他在这一个时辰里做了好多遍,但一无所获。
那人趴着,砸了咂嘴,竟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皇上,这厮嘴太硬了,不知道那边给了他什么好处!待小的请了师傅来,给他来点儿狠的!”一旁的掌刑公公站不住了,跪下来,满脸大汗,狠声道。
“三天了,你还没给过点儿狠的?”元以臻冷笑,“那你可是有够慈悲的啊。”
“皇上!小的,小的也是怕错手,他,他……”
“那边的走狗,活着有什么用,我连他主子都杀了,我还怕杀了他?”元以臻把耳环握在手心,狠狠一捏,预想中断裂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反而磕疼了他的手,他眉头一皱,再次拿出耳环看起来。
这不是一般的玉……他现在只能知道这点,那这是什么,真的是天物?是她的走狗死也不肯暴露的东西?会是什么?!
他烦躁起来,一如过去的那十年,他猛地站起来原地走了两圈,看着地上那滩人,沉声道:“其实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陈述句。
那人不说话。
“你这么拼死想带出去,一来这是你的使命,二来,你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
“……呵!”
终于有了沉默以外的反应,元以臻却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心更沉:“她才降临多久,根本不值得你如此死心塌地,你的主子,根本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对不对?”
这一连串猜测,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显然让地上这人招架不住,他不管是沉默还是否认,都无法扭转元以臻的想法。
元以臻知道,他猜对了。
先皇后被烧得尸骨无存,此人在打扫宁坤宫废墟的宫人被发现,曾经是先皇后身边一沉默的小太监,被抓到时欲将这耳环塞进嘴里咽了,被宫卫一掌拍了出来。
本以为只是个偷前主子遗物拿去卖的劣奴,却不料东西都已经被抄了,他竟在夜里开了锁想偷回去。
这般执念,就一定有猫腻了。
只是现在已经看出他不是为了先皇后,那么,会是为了谁?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他不敢想。
一旁有人轻轻提醒:“皇上,白先生来了。”
元以臻嗯了一声,头都没回,待身后有人靠近,便把耳环往后一递:“这个,不简单。”
白先生虽说是先生,但一眼望去却仿佛只是个少年,又矮又瘦,脸也没长开,清汤寡水的,头发发干枯发黄,扎成一把垂落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反而不美了,像只瘦猴儿。
他接过耳环捏了捏,看了一眼,立刻道:“嗯,这不是玉。”
声音都干干哑哑的。
“你在那儿见过?”元以臻问。
白先生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知。”
“不知?”
“若是换个颜色,换个形状,换个用途,那便不好给万分的肯定了。”
“若是你师兄来,能辨出么?”
“他?”听到师兄这词,白先生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他懂什么。”
“你说,你师兄也在遍寻世间天物的制材?此人会不会是你师兄的人?”
白先生犹豫了一下,坚定的摇摇头:“不可能,他那人心慈手软,还没这魄力做这样的事。”
“可西方圣……”元以臻顿了顿,似乎连提到这个名字都让他难受,他继续道,“圣所多的是圣女的遗物,没必要找个人这般拼死带回。”
白先生疑惑:“你的意思是……”
他当众称皇上为你,周围人闻言都更加低下了头。
元以臻冷哼一声:“不外乎就那两兄弟之一了。”
“他们……”提到两兄弟,白先生天不怕地不怕的寡淡脸,也忍不住皱了起来,“手都伸到这了?”
“何止!”元以臻气乐了,“快把我推下去了!”
这话的含义太过严重,就连对政治并不是很敏感的白先生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这……还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