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的令牌,具有传音之效方才,肖跃已暗中将其开启,而他就知道,只要事涉唐小琪,这个莫胖子就没有不来的道理。
莫小安脸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可这笑容落在李海眼中,不啻隆冬腊月的寒风,让他从里冷到了外,只能僵坐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这个胖子,他见过一次。
那是数年前圣天教的一次祭祀大典,自己刚刚入教任职,作为一个芝麻大点儿的小官,只能在外围远远看着。当时天幕阴沉,厚实的黑云连成一片,翻滚涌动如黑色的海面,更有闪电如银蛇在其内游走,伴着雷声轰隆大作,眼看就是一场暴雨。
可祭祀大典,拜得是无限光明,怎可任由一场风雨捣乱?
于是,有个身穿华服的胖子走上了祭台。
在那一刻,无比雄浑的气息瞬间笼罩天地,仿佛有条大河携万钧之力,浊浊浪涛势要冲开拦路的一切。苍穹之上,黑云涌动,闪电狂舞,雷声接连不断,但那雄浑之息依旧冲天而起,势如破竹,势不可挡!
紧接着,黑云撕裂,变成条条棉絮状事物四下散开。电闪雷鸣敛声静息,再不敢肆虐半分。
恢复了清明的天空上,灿烂阳光倾泻而下,每个人沐浴在明亮的光辉中,虔诚跪拜。
“以一己之力,改变天地元气,影响法则运转…这是术师中…入圣的境界…”
“有这种修为的术师,都在为掌教做事…天,这位大能刚才不会一直在这里,而他就是肖跃的证人吧…”
李海面色惨白如纸,那种雄浑气息留下的印象之深,让他绝不会认错。而其也知道,术师只要不想被别人看见,别人就看不见。
李海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终于明白肖跃为何始终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自己。
原来,对方不但能把李少云和陈治打趴下,后台还如此之硬。
李海心中叫苦不迭,对自己这个弟弟竟生出了些许怨恨如果不是他乱惹事,怎么会间接得罪到这位大术师?他能登上祭台,那么地位自然极为崇高,像这种人,只要随便动动手指,自己的乌纱帽岂不是保不住了?
“他妈的,肖公子在此用饭,你来捣什么乱?还不快给肖公子道歉!!”
想到这里,李海根本不想搞清事情经过,只希望莫小安不要发怒才好。只听“啪”的一声,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在了李少云脸上。后者真元运行本就凝滞,没有了防护后脆弱有如凡人,登时被打得眼前发黑,脑中嗡嗡作响。
“大哥,你…”
场间反转太快,众人皆是一怔。
李少云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对上李海凌厉的目光。
他还不算太过迟钝,顿时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这姓肖的境界提高的这么快,是因为得了高人指点?而这位幕后高人,就是他身边的胖子?”
“可…可这胖子是谁好像…好像一个眼神就足以碾压大哥啊…”
李少云浑身颤抖,背上冷汗如瀑。他动了动嘴唇,但在极度的威压下却发不出声音,仿佛被割去了舌头。
就在这时,一个让他更加恐惧的声音响起。
“怎么,李大人不审案了?”
“也不找证人了?”
肖跃笑吟吟的,目光扫过李海和李少云。莫小安同样笑了笑,随即走到唐小琪面前,低声说着什么。
“肖公子,这是一场误会。是本官家教不严,让舍弟惊扰到您。本官这就给他点教训,让他不敢再惹事生非。”
“来人,取棘杖!”
李海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同时伸出了手。
他,接过了一柄狼牙棒样的事物。
不过,此物前端不是金属锐刺,而是布满了细细小小的倒钩,若是打在人身上,这些倒钩便会划破皮肤,嵌入血肉中肆意撕扯,痛苦可想而知。
“大哥…”
棘杖倒映在李少云眼瞳深处,让他面色剧变。这种东西通常是用来惩罚对圣天教不敬之人或是那些十恶不赦的异教徒,因为其材质特殊,所造成的伤口不单痛苦无比,且极难愈合,使得受刑者往往十天半月疼痛难眠,恰如在地狱走了一遭。
“肖公子,舍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我这就好好教训他,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李海咬了咬牙,就要动手。他这话一半是对肖跃说的,另一半则是恳求莫小安放过自己这个倒霉弟弟。
但棘杖未等落下,李海却是一怔。
他看到肖跃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向楼梯口走去。
“李大人要管教自己的弟弟,肖某就不耽搁了。不过今天的事还没算完,剩下得要如何处理就请问这位先生吧。”
说着,他看向了莫小安。
莫小安牵起唐小琪,另一只手拽起酩酊大醉的赵山,同样走向楼梯口。
然而,他在经过诸人时瞥了陈治一眼。
其实,那道目光中并没有蕴含多么强烈的情绪,甚至显得有些随意。但就是这平淡得近乎温和的一眼,成为了陈治此生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天地元气一阵波动,有亮光骤然闪现。那根细细光柱如剑一般,嗤得一声划过了陈治的眼瞳眼白,留下了一道头发丝儿粗细的血线。
下一刻,那道血线快速扩大,从正中切开了眼睛。鲜血混杂着胶状的液体渗了出来,吧嗒吧嗒落在地上。陈治感受到眼前的黑暗和剧痛,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双手乱挥着倒了下去。
“你看小琪时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那么从今往后,你的眼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莫小安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站在唐小琪身前,以免鲜血和浆液溅在小姑娘身上。
此刻,无人敢动,无人敢言,陈治的惨呼哀嚎,反倒衬托出客栈二层楼诡异的寂静。
“李大人,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要看,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该找茬的时候就不要找茬。肖某言尽于此,舍弟的事情还望大人好自为之。”
肖跃看着这一切,再次笑了笑,然后脚步极轻快地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