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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清丽,偶有微风轻拂,含光殿内,五公主还在作画,绯棠便陪侍在侧,以便随时添茶磨墨。
五公主名唤裴嫱,如今年岁十六,面容生的甚为娇美,有母亲呵护,父亲宠爱,五公主这性子便多了几分骄纵,可性子虽有些任性,对待身边人却是极好的。
整个含光殿的宫侍,都几乎没有受到过五公主的半分苛责打骂。
五公主喜好作画,年岁不大,却能画得一手好画,且一旦开始,便甚是专注。
四下里静悄悄的,绯棠立在一侧无所事事,思绪不由又开始有些飘远。
若依梦中情形,再有一个月,待战事结束,她便要随着五公主嫁去大梁。
而她也能很快再一次见到叶祁。
五公主和宫中羽林卫统领早已互生情愫,这事儿只有她和柳月知道。
那统领她也瞧见过,的确是个堂堂正正的少年郎,在她的记忆中,两年后两人也相处的甚为和睦,甚至还在大梁一隅坐起了小买卖。
不过如今可惜的便是,那少年郎没有什么身家背景,若是依照寻常之礼,他想娶公主为妻,简直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的事。
也正是因此,五公主心有不甘,前往大梁的路上,便趁着夜半无人时,准备偷偷跳窗逃出去。
响声正好惊动了睡在隔间的绯棠。
她至今都清晰的记得,五公主那渴望又满是祈求的眼神,一国尊贵的公主,肯对着一个低贱的婢女有如此的表情,那一定是爱到了极致。
她心有不忍,便大着胆子,助五公主逃了走。
翌日,右安将军见公主久久都未动身,前来询问才知公主竟然不见了,这么多的人,还能让公主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他们简直是难辞其咎。
公主逃婚,这可不单单是大燕的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便会激怒大梁,再次引起战端……若是嘉元帝再杀了他们泄愤,那这死的便更冤了。
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能瞒一时是一时。
还在愁眉不展间,右安将军的目光便落在了绯棠的身上,竟是下跪相求,求她代为出嫁。
到底这事和她相关,又想到裴桓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便应了下来。
待右安将军离开,屋内再无外人时,一旁的柳月眼睛就有些红了,“绯棠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夫君是谁都不知道,你便同意……”
女儿家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一是出身,这是上天早就注定的,他们没得选;二便是成婚了。
以绯棠的样貌,不说有多高嫁,但起码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
成了和亲的公主,她连未来的夫君是谁都不知道,若是个性情残暴之人,亦或是个年老多病之人,这后半辈子便是毁了。
她们在后宫长大,这女子的悲惨她们见的太多了,也听的太多了。
究其原因便皆是因为嫁错了人。
看着柳月如此忧心于她,绯棠反而笑着安慰她道:“人生在世,性命本就如浮尘,眼下还有更好的计策吗?”
柳月不禁说道:“你若不愿,右安将军定然也无法勉强,公主还未走远,说不定……”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由越来越弱,她又何尝想让公主嫁过去。
绯棠的目光却是冷静沉着,她轻微的叹了口气,“柳月,这么多年,公主从未苛待过咱们,就当是为了报恩吧!”
亏欠别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
绯棠还在发怔间,便见柳月端着一篮子糕点进了门,进门便说道:“公主,再有十日便是宜妃娘娘的生辰,因着战事,已然一切从简了,奴婢方才出去看,尚食局的人正在商议着寿宴的菜肴。”
边境有战事,可却丝毫未波及到邺城,边境常年有战乱,可每次还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五公主头都未抬,便随口应了句,“知道了。”
宜妃娘娘寿辰,饶是她意趣不大,却还是不得不前往。
她又再添了几笔,画卷上方便多了几只鸿雁,一副山水图便更多了几分意趣灵动,五公主放下画笔,端起了一旁的茶,饮了一大口,“宜妃娘娘喜欢翡翠,随便捡个翡翠的东西送去吧!”
柳月忙应了声“是”后,便又有些兴致勃勃的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听闻这次寿宴,宜妃娘娘其实是在为承王殿下选王妃。”
五公主目光落在自己的画上,波澜不惊,“三哥哥年岁已及弱冠,却还未有妻室,选王妃也是再正常不过。”
柳月又在一旁絮絮道:“宜妃娘娘眼光那么挑,也不知会是哪家的小姐,公主有所不知,外边已有宫侍在下赌,都在赌陆尚书家的三姑娘……”
五公主有些漫不经心,“倒也相配。”
柳月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反而神色忽变的有些忸怩,一番话也说得吞吞吐吐,“奴婢还听闻……宜妃娘娘向陛下提及了公主的婚事……”
闻言,绯棠还在斟茶的手,蓦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