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霸通过和建筑工地的工人接触,终于知道了,同样在一个工地干活,工人干的活不同,工钱也不同。推砖头水泥、拌砂浆这些最出力的活,工人工钱最低,一天一百元,瓦刀工一天二百元,架子工二百二,内粉工一天二百四,外粉工一天二百六,灶师一个月三千,工头一个月不知道多少钱。
原以为只要肯卖力,只要出的力多,就会有好报酬。可现实的情况却并不全是这样。这打工和种地就是两码事,种地除了靠自己,还得靠地靠天。自己要犁地、施肥、下种、定苗、除草、追肥、收割、拉运、打碾、装袋子、进仓,但收成好不好,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地的平陡、肥沃、贫瘠、作物的茬口,天的雨水合不合时、霜降、冰雹,这些都影响着庄稼的收成。农民不易呀,不要把种地想成简单的事,也不要相信“春种一粒籽,秋收万粒籽”的事,有时候连籽种都没有了。打工,旱涝保收,只要你干了,就有钱。只要你付出了,就有收获。打工好,打工确实好!只要有力气,只要肯干,就有回报。
胡天霸想着想着,开始羡慕起那些砖瓦工,他们手中提着砖刀,拿着轻轻的一块砖,沾点砂浆,轻轻地拿,轻轻地放,拿的钱多,干的活轻,多么美呀!他们名字叫砖瓦工,俗名叫大工。
大工,多么美好的一个名字,有一天,胡天霸如果能够成为一名大工,那一定会去饺子馆好好吃一顿饺子,最好是猪肉饺子。想起那猪肉饺子,就想流口水。大工好,大工的确好,大工通常情况下,站地高,能够俯视着站在低处的小工,能够对小工发号施令,心情不好时,还能够骂骂咧咧一顿小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胡天霸虽然没有挨过大工的骂,但他见和他一同干活的黑孩子经常挨骂。
黑孩子上身穿着一个黑得不能再黑的背心,下身穿着一个黑得不能再黑的裤头,其它皮肤都暴露无遗,被太阳晒得焦黑焦黑。黑孩子宛如从煤窑钻出来的,黑得发亮,黑得一塌糊涂。黑孩子负责给一个鹰鼻子大工接砖头,他病歪歪的,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倒下,经常被鹰鼻子大工骂着,黑孩子好像从来没有听见鹰鼻子大工的骂声,依然不紧不慢地接着砖头。
工地上有个大肚子女人,成天到晚挺着大肚子,可各人忙各人的,也没有人欣赏那风景。胡天霸有时候会无意间瞅一眼,但那只是无意,而不是有意。
大肚子女人也不是来让人欣赏她的,她挺着大肚子控制着水龙头开关。需要用水时,她就拧开开关,不需要用水时,她就关了开关。
工地有一百多人,胡天霸唯独对黑孩子和大肚子女人感兴趣。一个骨瘦如柴,另一个大肚便便,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受苦受累,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胡天霸除了干活,开始注意有故事的人。在胡天霸心里,只有那些被生活逼得无奈的人才有故事,就像他,也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其实,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可胡天霸就是觉得这两个人有故事。其它人就是为了打工而打工,不像他、黑孩子、大肚子女人为了续写故事而打工。他有意无意的接近这两个有故事的人,想听听他们的故事。
黑孩子不爱说话,看见五大三粗的胡天霸,特别害怕。即使胡天霸带笑主动找他聊天,他也像风一样跑了。大肚子女人却非常黏人,胡天霸只和她说了一次话,她便有空了就往胡天霸身边跑,挺着大肚子,咧着笑嘴,晃动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