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比武甚是精彩,如许依旧白衣覆纱,坐在六层小楼的窗户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擂台。云渐寒那个“劣徒”自然也上场了,比起昨日的张扬,今日他收敛许多,招式虽仍凌厉,但留了几分力,将对手打败时还好心扶了一把,不至于让对方摔个大脸朝下。
有长进有长进。
如许虽与他接触不多,却下意识地对他很有好感,不是男女之间的好感,而是一种对晚辈的亲近感。虽然他一声师娘喊得突兀,但让她有几分受用,昨日云渐寒的呵斥说得很对,张狂太过总是不好,因此今日他明显听进去的举动,让她油然而生一股欣慰感。
舒夜明比武赢了,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小楼来。
少年郎满身都喜气洋洋的,好像等着长辈夸奖的小孩子,然而又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话说错又挨骂。
云渐寒凉凉地扫他一眼,手指在一边指了一下,“坐吧。”
“诶。”舒夜明乖乖坐好,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十分规矩。无论他台上有多出风头,在云渐寒面前也要老老实实的。
如许忍不住笑出声来,噗嗤的一声,在房间里很是响亮,两个人四只眼睛顿时都扫了过来。
“咳……我,嗓子有点痒。”她装模作样地喝一口水,偏头往外看。
房间里一时安静极了,云渐寒不说话,舒夜明就不敢开口,如许却没察觉到师徒之间诡异的气氛,注意力全落在擂台上,看得兴起比划了两下,眉梢一挑,抓着云渐寒的手摇晃,道,“哥哥,要是我从小学剑,你说我能打赢多少人啊?”
不等云渐寒说话,舒夜明先开了口:“要是师娘的话,一定天下第一!”
他本意是想讨好如许,进而讨好云渐寒,但话一开口,云渐寒利箭一样的目光飕飕射了过来,吓得他胸口一跳,昨夜挨揍的地方隐隐发痛起来。
“你瞧!连你徒弟都看得出来,我可有天分了!”如许禁不住夸,一吹捧尾巴就要翘起来,若不是云渐寒几次拒绝了自己,知道向他讨教是没可能的,早就又央求起来了。
说罢了,如许冲舒夜明笑一笑,算是承了他这个情。
舒夜明今日赢了,云渐寒却不允许他明日继续比,他是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一开口,就算舒夜明心有不快也得听从。但毕竟正是年少,谁不想功成名就,偏他被强按住脑袋不能出风头,心里堵得很。
如许吃了晚饭,按例在院子里消食转悠,远远地瞥见他坐在角落里唉声叹气,脚步一顿,便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虽轻,可落在舒夜明这样内力深厚的人耳朵里,很是明显,他抬头,忙站起来掬了一礼,“师娘。”
虽然很受用一句师娘,但被和自己相仿年纪的人喊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如许嗯了一声,装作老成地问:“你不高兴吗?是不是哥哥不让你继续参加比试的缘故?”
舒夜明耳朵又耷拉下去,点一点头,心里很不高兴,但还是说道,“师父也是为了我好。”
如许虽不知缘故,但云渐寒做事定有他的道理,便端着一副长辈的口吻说道,“你知道就好,你是他的弟子,他不会害你的。”
舒夜明又一点头,问:“师娘怎一人在此?”
“饭后消消食嘛!”嘴巴这么说着,眼睛瞥见小石凳,便一屁股坐下来。脚边正是一簇簇新翠柳条,在暮色中微微摇晃。
舒夜明也坐下来,目光瞥见她折了一根柳条,一堆话挤在脑子里转了许久,目光变了几变,开口问道:“师娘何时认得师父的?”
柳条在如许手里弯来折去,她思考片刻,道:“大概一个月前吧……”
舒夜明点点头,暗叹师父平日里看着正儿八经、不苟言笑的,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真是甩旁人几条街啊!这才一个月呢,就已经同睡一个屋了,再过一个月,可不就是要领进门了?好得很好得很,这传说中的师娘,终于要从画中走向现实了!
不过师父的画画技术也是够差的,画像中的小师娘顶多是个清秀之姿,哪里又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小师娘漂亮。
“那师娘打算何时与师父成亲呐?”
如许正在编柳条的手下意识地一紧,闻言眼睛睁大了,圆溜溜的就跟猫头鹰的一对夜视眼一样明亮,脸颊迅速飞红了,“你……你说什么呢?!”
舒夜明以为她没听清,重复了一遍,“师娘打算何时与师父成亲?”
夕阳如一颗咸鸭蛋的蛋黄一样日渐薄暮,照亮整个西天的火烧云如火如荼地铺开来,犹如翻倒了一地的织锦,映得如许满脸通红,连耳朵尖都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