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极苦,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几欲作吐,如许眉头皱得死死的,云渐寒端着药坐在她对面,极耐心地说,“这药虽吃着苦,可对身体极好,你身上有寒症,吃了它就好了。再说良药苦口,你若是真怕,回头吃几颗蜜饯子。来!”
如许往后一闪,神情戒备,“太……太多了。”
云渐寒看一眼,“不多,就一碗,若是再熬浓些,你更喝不下了。”
如许默默地瞪着药汁,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最后一横心夺过药碗,深吸一口气,咕咚咕咚全喝了。云渐寒哑然失笑,忙拿干净的帕子去擦她嘴角,另塞了一颗蜜饯进她嘴里。
“喝那么急做什么。”又问,“嘴里还苦不苦了?”
如许苦得直咂舌,闻言摇摇头,转头要去寻猫,那猫儿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个喵喵声都听不到。她索性也不寻猫了,趴在窗头晒太阳。
眼下已是午后,阳光暖融融地照满整个院子,云渐寒坐在院子里擦剑,那剑通身一股寒气压人,可见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如许想起了他清晨练剑的模样,忽然问道,“阿寒,我瞧你武功颇好,你却从未与我提过你的师门,你……师出何方?”
云渐寒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并未另寻他处求学,这是我家传。”
“家传……”她细细咀嚼这两个字,眼底的笑意微微发冷。她坐直了身子,支着头,遮住了一半的脸,也遮住异色,“你不是说……你家在西域,是经商的吗?怎的也会有这么精妙的家传绝学?”
云渐寒的神情微微有些变了,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走进屋,寻了把凳子坐下,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说道,“其实我先前与你说的,并非完全真话,我家在西域不假,经商也不算错,但我家实则是一个历史极其悠远的大家族。”
如许敛了笑容,正色瞧着他,“你慢慢说,我要听。”
云渐寒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来,“我的家族世代居住在羽山,族谱记载三千年前,曾是王族,王朝覆灭,幸存的云氏宗亲便迁居羽山,世世代代隐居在那里……只是历经千年,我们云氏一族子息慢慢地稀薄起来,到了我这一辈,子孙中只余下我一个,还有我那刚出生就被抱走的族妹。”
“因迁居时,先祖曾携带大量书籍进入羽山,所以我们云氏子弟,无论是天文地理、兵法商道等等,均有涉猎。如今我们云氏经营的产业,已遍布天下,只是全处于暗处,寻常人并不知晓。”
如许心头大震,极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才不至于露出马脚,她蹙起眉头,又问,“既然你们家族实力如此强大,你又何必在此做一个小小的幕僚?”
云渐寒道:“虽然云氏早已失去天命,非天下王,但我们从未忘却过以百姓福祉安康为己任的信念。所以我们云氏一族,轻易不出羽山,一出羽山,便是天下生乱,改朝换代之时。”
“你是认为,息氏有天子命?”
云渐寒点头。
如许不说话了,他以为自己方才说的吓到了她,不由轻抚她的脸颊,“眼下天下再起战火已成定局,不过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你无须担心。”
“我并非担心这个。”如许覆住他的手,目光落在他身上,“你的家族历史悠久,我只是一个寻常人,我们恐怕……不能在一起。”
云渐寒立刻道,“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如许垂下目光,安静极了,久久之后,才问道,“阿寒,你喜欢我什么?”
云渐寒盯着她的眼睛,极是柔情,“这个问题,太难了,怕是我一辈子也想不通。不如你且耐心等等,等我一辈子,可好?”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却忽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伏在他身上,像一只亟需温暖的小奶猫。
云渐寒抑不住的笑意上扬,轻抚她的头发。
房间里安静极了,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如许趴在他胸口,半晌闷声道,“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要是时间不会流走,该有多好。”
“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陪你,直至天荒地老。”
如许听了却并不觉得高兴,心事沉沉地闭上眼。
三天的短假很快就结束了,云渐寒得尽快去太守府,眼下时局不稳,扬州息氏厉兵秣马,正摩拳擦掌地图谋北上,云渐寒身为太守的心腹,自得出谋划策。
如许起得也早,却被他按在梳妆台前,极为细心地梳发。他拢了一半的头发在头顶盘起,有一点儿像江湖女侠,但更温婉柔顺些,她的脸小小的,极适合这样简单干净的装扮,那些寻常闺秀的复杂样式反而显得庸俗了。
他将鎏金多宝扇面钗插入发间,半掌长的流苏坠子垂下来,来回摇晃着,恰衬得她的脸颊越发清秀灵动,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
“好了!一大早的,非要浪费时间梳头发,回头去太守府迟到了,当心大人不满。”如许推他一把,却被他捉住双手放在掌心,“你是我夫人,我不给你梳头描眉,难道你要我去给旁人做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