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微变,涨热的脑子微微冷静下来。
“是,唐突姑娘,十分抱歉,但我并无恶意,只想躲一躲,还盼姑娘相助。”
他平静的目光下难掩紧张,紧紧盯着女子。女子只默了片刻,便转身往里走,说了一句跟我来。
门外的脚步声越发近了,可以听到守卫军强力叩开隔壁大门的声音。息怀扬心中暗松,忙跟上,然而经过衣架时,那衣架不知怎的竟然倒下来,直直砸向女子,伴随着她的惊呼,外边立刻涌入大量的人。
“刺客在此!”
“快来人!刺客在此!”
无数刀剑明晃晃地将他们团团包围,息怀扬面色巨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女子护在身后。
他抽出剑,目光发狠,却不忘对身后女子说:“姑娘,躲好了!”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这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子,没有人看到她藏在息怀扬身后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水。
刀剑交击声在小小的院子里起伏,几十个人围攻一人,胜算几乎是必然的,然而息怀扬却觉得淮阳守军的实力委实不堪一击,他只需轻轻一击,便能将人砍翻过去。
他拽着女子,很快冲到门口,院子里的守卫军已经全被他打伤,根本无力追击,他带着她顺利逃出,狭长的巷子里,前后都有追兵,他自己一个人逃都尚且难,更何况带着一个女子。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带着她一块儿逃,只知道永远不能松开她的手……那仿佛是刻在骨子里、深埋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忽然停住了,息怀扬没有回头,还不及反应过来,身后陡然一声惊叫。
“小心!”紧接着他的身子被人用力撞开去,数支羽箭擦着他的身子射过去,或钉入石缝,或掉落在地,密密麻麻,犹如细雨。
息怀扬一把捞住女子,稳住她的身子后,带着她继续往前跑。
此时守卫军已经再次拉满了弓,箭雨齐射,势如破竹,然而竟奇迹般地从他身边擦过,别说射中他,就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息怀扬拉着女子一路奔逃,也不知拐过了多少巷子,确认身后的守卫军已经没有了,这才停下来。他呼吸急促,满面是汗,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路奔逃,自己身为男子没什么,可这姑娘看起来如此娇弱,怕是受不住。
“你……你没事吧?”他低头看她,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呼吸尚算平稳,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猛地滞住,“你受伤了!?”
她肩膀上的衣服已经破了,似乎是被利物贴着皮肤刺穿,这一路奔逃,血大量流出来,早已染红了大半个肩膀。
她偏头看了一眼,虽柔弱,却极坚韧,“没什么,还是快走吧,守卫军很快就会追上来。”
她若是惊叫或者哭喊,他都不觉得意外,那是寻常女子该有的反应,可她如此平静,受了伤也不喊,竟忍着痛跟着自己一路奔逃。
息怀扬的心冷不丁刺痛,默默看了她片刻,“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你现在就走吧,回去吧!”
女子抬眼看他,目光极为温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可是我回不去了,他们不会相信我跟你没有关系。而且我受伤……我也不一定回得去。”
息怀扬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连累你。”他沉默片刻,目光灼灼盯着她,忽然道,“若是你愿意相信我,跟我走!我不会亏待你。”
女子垂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一朵不胜东风的娇花。
她点了点头。
息怀扬内心大喜,但生生克制住,他背过身去,蹲下,“马上上山了,我背你走!”
身后一阵沉默,息怀扬忽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怕她不愿意,刚要说话,背上传来柔软的感觉,是她轻轻伏在他身上,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几乎贴着他的脸,说话时热气拂过他的脖子,仿佛羽毛轻轻骚动在心上。
“有劳你了。”
竹林深深,依稀可以看见他们昨夜经过的脚印,息怀扬背着她一路穿行,却不觉得多少吃力,相反的,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劲。与她如此近的肢体接触着,心底似被什么填满,那是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就如同拥有了全天下最珍贵的珍宝。
他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希望这一条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淮阳闹了一天一夜的刺客,却什么人都没抓到,守军队长眼睁睁看着息怀扬从眼前逃掉,内心窝火极了。
他带着人又回到那个农宅,命人细细搜索,企图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不信那么巧,息怀扬是偶然才躲进这里的,要知道那女子被挟持,可是半点没有挣扎的。
很快的,卫兵将整个农宅翻了个底朝天。
“长官!里屋有情况。”
守军队长大步走进去,里屋收拾得干净整齐,阳光透过窗户照亮房间,可以看见空气中浮动的淡淡灰尘,一切显得安静而美好。然而地上却躺着四个人,确切地说,是四具尸体,一个年迈的老妇,一对夫妻,和一个稚儿。
守军队长面色凝重,走过去检查一番,发现所有人嘴唇发紫,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垂下来,脖子上都有很深的指痕。
“是被掐死的……连脖子都断了。”守军队长喃喃低语,忽然想到方才围剿息怀扬的场景,那么多箭,愣是一支都没碰到他。那个女人……
他忍不住感到心底发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庆幸自己没抓到他,反而是给自己留住了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