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垂下眼睑，轻轻柔柔说，“父母在家中，常唤我小名云姬，家中亲密之人，皆唤此名。”

息怀扬心头漾动，低语轻唤，“云姬。”

烛光温暖，整个帐中皆是如春的温暖，她依在他的胸膛上，“这是闺中乳名，我只告诉你一人，不想叫旁人知道。”

息怀扬道：“好，无人时我唤你云姬，若有旁人，我仍唤你阿雍。”

云姬嗯了一声，双手环住他的腰侧，更紧地拥住他。

我的爱人啊……纵使你无数次忘记我，我都会永远追随你，至死不休。

息怀扬叫人在自己帐中多放了一张床，用屏风隔开，便让云姬住下了。此处是军营，本不该带女子，息怀扬带了云姬来是坏了规矩，因此云姬轻易不出营帐。

一日，她坐在营中看书，帐内没有别的，都是息怀扬日常会看的兵书，翻来覆去，早已烂熟于心，云姬正看得无趣，忽听帐外有脚步声临近，然后是一个兵卒在外道：“姑娘，有大公子的书信。”

云姬合上书，微微扬声：“进来吧。”

兵卒应是，掀帘走进来，不过他并不敢抬头看，一路低头，捧着几封信，放在书案一侧，一句话不说就退下去了。

待他走后，云姬信手拿起那几封书信，第一封便是云渐寒的。她将信打开来，里面不过是一些息琛在清河的事情，敦促他尽快拿下淮阳，她一路看到最后，眉梢浅浅一挑。

“……若你遇上一名唤作云姬的女子，务必远离，详情待你归来后，我与你详说，切记切记！”

她嘴角噙着淡淡冷笑，将那信捏在手心，须臾变成齑粉，放在烛火上洋洋而下，顷刻烧得连灰烬都没有。

她抬头看一眼外边，天已亮了，算算时间，此时他应该拿下淮阳城了。

淮阳郡守被刺穿肺部，整个淮阳城越发风声鹤唳，虽然没有消息传出，但就算他不死，也在鬼门关外徘徊了，眼下是发起进攻的最好时机。

息怀扬三日前便兵临城下，命人日夜摇旗呐喊，又命人伪装成援军来回进出，淮阳守军本来就被呐喊声吵得心慌意乱，再见敌军仿佛不断在增兵，士气越发低落，如此三天后入了夜，息怀扬猝然发起强攻，淮阳守军几乎不攻自破，很快便被攻破城门，四处溃散了。

息怀扬一夜未休息，眼睛都是红的，部下劝他先回营休息，他扬手拒绝：“先入城清理，不可放松警惕。”

“是！”

大军入了城，并没有烧杀抢掠，息琛是志在天下的人，绝不允许自己的声誉受到一点点损害，所以息氏大军军纪极好，主动安抚不安的民众，劝他们赶紧回家，并广发告示，告知息军只占城、不扰民。

息怀扬带人去往郡守府，路上遇到一小股守卫军的顽抗，然而游勇散兵不成气候，很快就被拿下了。

“呸！奸细！小人！”被擒住的守卫军仍在顽抗，见埋伏不成，出口骂人。那人身形壮实，皮肤黝黑，目光直勾勾瞪着息怀扬，满是怒火。

息怀扬默了片刻，沉声道：“小石哥，只要你诚心投靠我息氏大军，我必不会亏待你。”

小石一口啐过去，“阴险小人，我绝不与你为伍！”他力气极大，三四个人竟也按不住他，生生被他挣脱开去，他一把夺过剑，暴喝一声冲息怀扬砍去。

然而他那看似力贯千钧的一剑，还未近身便在半途停住了，他愕然低头，只见四把剑从身后同时捅穿了他的身体，内脏被绞碎的疼痛让他骤然失去气力，身子摇晃着，訇然跪倒。

他强撑着，不甘心就那样死去，恨恨瞪着眼睛，嘴里不断喷出血来，“奸……奸佞！枉我当你……是兄弟……你却背叛我们……小人……”他还想骂，然而意识溃散，最终张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不断地口中喷血，恨恨死去。

息怀扬坐在马上，默然看着一切发生，他眼底充满痛心，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声叹息，“剩下的，都送到俘虏营吧。”

“是！”

他来到郡守府，这才发现淮阳郡守早在当日被他们刺杀时就已一命呜呼了。

他巡视整个淮阳城，看着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这些日子，虽是作为奸细，可人的感情哪里受理智控制，这些守军也曾与自己兄弟相称，却最终还是死在自己手下了……

这便是帝王之路，终将枯骨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