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下还不是和王丞相翻脸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尽快承袭王位,待到他逼退息氏,收复冀州、兖州和豫州,再狠狠收拾那老匹夫。
紫宫重重,金碧相射,禁城巍峨地坐落在长安城中心,这里经历了几度战火清洗,却依旧岿然屹立,宝相庄严。
舒宸请封尽快承袭王位的奏折就摆在天子案头,然而舒康却翻开后丢在一旁,并未理会。
暮色沉沉,金红色的阳光透过雕花棱窗晒进明德殿,偶尔有一两只鸟儿停留在飞檐上,叽叽作响,交织出一幅寂静慵懒的恬淡画面,然而天子的内心却并不平静,东边的息氏,南边的公孙氏,咄咄相逼,都叫他头疼。
大太监杨怀英碎步进来,小声地说:“陛下,国师来了。”
舒康眼睛一亮,“快请!”
整个伪朝上下,唯有国师一个女子为官,她美貌惊人,气质出尘,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深深得到了舒康的信任。她惯常以一袭白衣示人,长发翩然席地,一双目光清冷无情,好似再美丽的珠宝、再恐怖的妖魔都不能让她为之变色。
舒康放下笔,吩咐杨怀英给她赐坐。
国师缓缓坐下,目光落在舒康身上,声音微冷,好似一汪清冽的泉水,“陛下,可是为河南王世子烦恼?”
舒康屏退了杨怀英,整个人放松下来,露出了人前鲜少会有的困惑和苦恼,“国师可有办法?”
国师一双眼睛好似能穿过皮肉,看透人的内心,淡淡地道:“已故河南王和世子为朝征战,功勋卓著,陛下迟迟不让世子承袭王位,恐影响前线将士军心可是世子与其父一般,野心勃勃,若是受封王位,兵权尽归其手,恐怕将来功高震主,会威胁天子。”
舒康叹道:“国师知我心!”
国师垂了垂双目,竟意外地露出些许女子柔顺娇态来,夕阳的金辉洒在她发间,好似镀了一层暖光,使她看起来少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请冷气,多了几分让人想要靠近的欲望。
那一眼看得舒康心猿意马。
他只觉得不知何时起,国师好像有点变了,不再那么高冷,偶尔也会露出一些些人间烟火气,眉宇之间有一股极其熟悉的柔媚,让他想靠近,想拥入怀中,想……恣意怜爱。
“如今前线正是苦战的时候,切忌君臣离心,所以陛下须得封舒宸为河南王,以稳住军心,君臣同心,方能克敌制胜。”
国师并不知方才自己不经意的一垂眸,惹得天子心绪漾动,依旧冷静地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而河南王妃身为他的嫡母,本该晋封太妃,不如沿用古礼,破格敕封为王太后。王太后身为王之嫡母,河南王焉有不孝顺的道理?而孝顺母亲,奉上王府兵力名正言顺,又有谁敢置喙?”
舒康收起了心猿意马,眼前一亮。
是啊!舒宸要河南王的封号,那便给他,只是除了这个王号,他仍旧什么都不能得到。
国师从明德殿出来,天色已暗沉了,长庚星明亮地悬在西方天空,犹如谁的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这寂静而深沉的皇宫。
她轻轻地抚着自己倾城绝代的容颜,没有人知道那张脸皮下面藏着的那张普通容颜,只有她知道,这张脸、这把嗓子……都是假的。
一大早,天子的敕封便下达河南王府,舒宸迎出来,目光与云纱的相触,闪过一丝志在必得,云纱亦微笑相对,与他一同跪下听旨。
杨怀英打开圣旨,朗声念。
然而越是往后,舒宸的笑容越是收敛了,待到杨怀英全部念完,他虽仍恭敬地伏在地上,但根根发白的指骨,暴露了他的内心。
杨怀英默了片刻,刚要催促他接旨,舒宸豁然抬起头,眼神明锐犀利,他一下子撞上,见惯了风浪的内心竟然生出怵意。
“臣领旨。”他掷地有声地接过圣旨,站起来对杨怀英道,“公公辛苦了。”
一干将士愤懑地站起,若是眼睛能射箭,早已将云纱射成了筛子。到底是武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心里想什么,脸上便表露出来了。
管家接到云纱的颜色,立时上前,塞了一大锭银子道杨怀英手里。
那杨怀英与云纱、舒宸各自说了几句话,默默记下他们各自的反应,这便离去了。
舒宸手握圣旨,内心满是滔天怒火,对上云纱含着笑意的面庞,连表面的和气都不伪装了。
“王妃真是好手段!这般工于心计,不知将来到了地下,有什么颜面面对我父王!”
说罢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