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揉着糟乱的发,快速瞄了她一眼后,摸着一鼻子灰走开了。
宿舍楼在蜿蜒的小路如迷宫般展开,这里的建筑物没有建得太紧密,在幽静的树林里零星地散布。
树荫的尽头并排着灯火通明的小型建筑,美伢走路就像幽灵,出其不意走到了她身边,袁霏霏见状赶紧拉开距离,快走了几步。
身后的美伢突然喊道,“霏霏,我专程为你而来,你现在走这么快有急事?”
她只得以借口应付应付,“我室友自残,我刚送她去了医院。”
美伢跟她并排走一块,轻声道:“我要习惯,这事在这所学校内发生的频率还挺高。”
袁霏霏看她笑得别有深意,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竞赛呀,这里就像修罗场,很快你会了解一切。”说着,美伢指了指屋顶,“一跃而下的人每年都有一两个哦,离奇事件也有哦,不过你要是选择跟我走一块,可能这些都不会找上你。”
袁霏霏注意到风吹拂着她鬓角的发,露出她漂亮的高鼻梁,而她的柔弱美跟苏烟不太一样。
如果说苏烟是娇滴滴的莲花,她就是带刺的黑玫瑰,漂亮得像个精致的玻璃娃娃,五官完全挑剔不出任何瑕疵。
她调侃道:“你会魔法?”
“我没有巴啦啦能量,但我能劝退那些黑暗里的蛀虫哦。”说着,美伢的衣襟微微鼓起,她的轻拍带有独特的节奏,“刚才别被我吓到哦。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让他们吃吃苦头,知道教训自然就知道错了,但也有人一错再错,这就不太好了呢。”
一条细长的小红蛇游过美伢惨白的肌肤上,竟带了丝可怖又诡异的美感,她的瞳孔比夜还幽然,“这时候跟她们有亲密关系的人,都会受罚哦。”
那只盘踞在她肩上的蛇还在吐信子,跟她的气质居然不显冲突。
袁霏霏不太理解她的脑回路,顺着她的话道,“但被牵连的人不会很无辜吗?”
美伢柔声道:“不会呀,你觉得被一滴墨水污染的清水,还会重归原样吗?只会越来越浑浊哦。”
“确实是这样。”说着,袁霏霏看到大冷天她还穿着短裙,细嫩的皮肤白得跟死尸一样,而幽静的黑暗好似适合她来潜伏,怪不得美伢走在她身后,自己只能感受到凉风之外更孤寂的夜。
美伢轻轻点着只有拇指大小的蛇头,幽暗的瞳孔折射出冷光,“一个人在无人的夜里遭遇不测,没有人出手帮助,濒临死亡时陷入忏悔,只有绝望的份,死也安详吧。”
“这种事发生到你身上,你不会怕吗?”
“我没遇到过,但我有所目睹。”
袁霏霏一时半会没说话,躯体好似被蛇盯准后发冷直寒颤,但她本人确实不怕,还认真端详了美伢一阵,好心建议道:“以后多穿点,对身体不好,容易供血不足,导致局部血液循环不流畅,进而人的面色发紫苍白。”
说着,她不由调笑道,“你要把自己算在人的范畴之类呀。”
美伢神色变得有点古怪,喃喃自语了半刻,不知不觉送她到了楼下。
袁霏霏发现那道有意无意游于自己身上的目光从未断过,她停下脚步,以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望过去。
美伢比她还快,微微垂下眼睑,略显病态的脸上浮出虚弱又阴柔的笑容,羸弱无害。
美伢站在楼下被风吹得乌发乱飞,遮不住半张脸下那双勾人的眼睛,她笑道:“很少人敢注视我这么长的时间呢。”
夸人是作为颜狗最后的尊严。袁霏霏懒得不用昧着良心讲话,“我觉得你的美还挺特别,算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啦。”
美伢没回话,而袁霏霏初于善意,多嘴告慰了几句,便往楼上跑。
美伢猝不及防喊道,“明天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当然可以呀。”
“那我在原来的位置等你。”
袁霏霏跑上楼,那盏小桔灯还微亮,她替艾妮吹灭了灯,进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万籁俱寂里系统的突然到访,让她一阵恍惚。
系统:还好你发现的及时。
袁霏霏伸出剪刀手,作势就要比刀威胁它,“不加分了?做系统就要有系统的亚子,你别耍赖哈。”
系统:我自动给你加上了,快凑齐千分时自然会提醒你,这次务必要把握好时机,别再犯傻让别人占尽了便宜,而且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等着再重临一遍痛苦吧。
袁霏霏:“知道了,下一个目标是啥?还有你为啥不当场说?”
系统:你爸公司破产,至于我跟谁学的,明眼人一看便知,当然是我闲暇之余跟你学的嘛,我懒呗,谁不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袁霏霏冷哼道:“什么鬼,我多久教会你偷懒的?好的不学,整日就知道学我的毛病?”
系统:懒得跟你多废话。
袁霏霏抓住了字眼,问道:“你一直在观察我?”
系统:早在你跳楼的时候,我的生命就跟你连在了一起,就多留心了一下呗。而且谁不喜欢恋爱肥皂剧?看一遍不过瘾,多次易上头,我中了你的毒,看你就直呼内行,把我撩得小鹿乱撞,走路如踩浮云,情到深处竟想为你弹奏一曲霏你好美。
袁霏霏竟无言以对,好一会才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系统:艾妮是幸运者,此类人体质特殊而且占比极少,挽救她等于救十个人,你只需要不断救她就行了。
厕所里蜿蜒如河流的血还历历在目,不是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她都难以想象世间真有不怕死的人。
她问道:“为什么,她一直想死吗?”
系统语气不掩赞扬:聪明,她之所以是幸运者体质,是因为她命虽有劫难,但总能大难不死。简单而言,她尝试亲手终结自己,但总能在死的边缘被其他人拉回来,就是杀不死自己。
袁霏霏恍然,“那我是倒霉鬼体质吧?”
系统:没错,有好有坏吧,你虽命中坎坷,但会遇到比常人更多的契机,比如你遇到了我。
袁霏霏听着这机械音突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不由自主抖了抖,道:“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人性化了。”她还盼着系统回复自己,可它把懒诠释到淋漓尽致,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了。
袁霏霏入睡前,脑子里跑出美伢的模样。
她有点奇怪,竟然对怪异的女孩心存好感。这就跟吃了馊菜一样,明知道表层是有毒物质,意味着不新鲜,吃了轻则反胃,重则食物中毒,但蒙在外的鲜美的果酱就是致命的毒药,认识她就像打破禁忌一样新鲜。
隔日袁霏霏站在宿舍楼下等了会,路过成群结伴的人儿,仍是没遇到美伢,她只得独自前往新生入学典礼。
她于特定区域依次落座,眼皮发颤,每个系的代表上台依次发言,在人满为患的大礼堂里,掌声如震耳欲聋的雷声,一下子就把她的瞌睡给拍没了。
一个激灵,袁霏霏居然看到了代表音乐系发言的童欣,她睡意彻底消散而尽,正愁不知去哪上门光顾,人就把自己给送上来了。童欣的谈吐优雅生动,念完最后一个字,全场不少人跂首而望,纷纷打探这是哪家的花姑娘。
很不凑巧,她之后就是自己。
袁霏霏走上铺满鲜花的红地毯的刹那,她们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交会,童欣加快了步伐,仿佛在刻意躲避她,而她横着手挡住了想逃的童欣。
袁霏霏气定神闲的扬了扬唇道,“那天撞到你真是有缘。”
童欣好似早料到她会挡道,撇过眼冷言冷语:“你要是让他别像一条疯狗到处咬人,会有这么多事情吗?”
她们对视的目光暗自较量。
焦灼的气氛过渡到白热化,走来的人还想着调解矛盾,她从不伤及不相干的人。
袁霏霏唇角勾出绝美的弧度,“袁小迪有幸遇到你,真是三辈积来的福分,以后自带防身器,看人也不会这么走眼,哎我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童欣眉眼闪动了一下,冰冷凝在眼底挥之不去。
袁霏霏只觉烫手的弹开手指,还悠哉哉的拍了拍手掌,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少冷嘲热讽了,用点高级的词汇可能会更好,没准还能增加一下我的词汇量呢。”
童欣眼睛一眯,“说完了?可以让我了?”
袁霏霏没被她打死不道歉的态度所惹怒,反而侧过身漫不经心的笑,轻声道:“这就恼羞成怒了?你欺负他就该动动你聪明的脑袋瓜子多想想。”
袁霏霏气势上完全碾压童欣,故作苦恼的叹息,“他一追人就变得傻不拉几,这点我也如出一辙,但不是谁都像他这么好欺负。”
童欣比翻书还快的表情变化,她来不及欣赏,就快速迎着光走了上去。
袁霏霏穿着马丁靴和纯黑色的哥特式校服,露出两条笔直的腿,站在台上有一种万人之上的威圧感,无上的荣耀,威严满满。
她眸底水光潋滟,无处安放的手只有捻着稿子,直接脱稿,挤满人的大厅上下飘荡着她娇软的嗓音。
不像之前大脑像鹅毛一样苍白。
她不知道看谁,只能挑一个顺眼的人死死地盯着,而茫茫人群里,唯有坐在前座的美伢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而前方的老欣和达奇并排而坐,她对上他的视线,他表现得和颜悦色,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不好相处。
入学典礼完满告终,学生听从校领导的安排,按照名单上的信息回到自己的班级。
解散那秒,飘来终于解脱的哀叹,大伙吵吵闹闹着推搡出去,现场就像车祸现场一样拥堵,当她从人群里挤出来,竟有那种劫后余生的错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