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林老将军如此看重姬姝,温家乃经历三朝更迭仍安然存留于世且香火鼎盛的大族,底蕴深厚。
更遑论如这般传承深远的书香门第,其间出仕的子息更是不知凡几,于朝堂中人脉尤为广博。
昭衍虽明面上声称文武并重,皆为国家栋梁,实则文臣的地位仍为朝堂上的重中之重,乃武臣所不及。
再又天下儒林甚众,联姻交际后,各家关系错综复杂,得罪其中一家,或许便无异于得罪了半个儒林。
姬姝这温家姑娘于林老将军眼中,即便只是个旁系子弟,亦比寻常富豪贵胄的女儿家更为尊贵几分。
再有便是,他本人亦千盼万盼着嫡孙女林苑同她多多走动亲近,正所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子,孙女若同姬姝交好,既可于未来多条出路,又能修身养性,熏陶得几分书香门第出身的千金们的文静贤淑,属实大有裨益,何乐而不为呢?
童仆听罢举手至颚,欠身行上揖礼,唯唯诺诺道:“诶,好勒。”
“对了,”林老将军似记起什么,又直直看着小童仆,拧起粗阔的眉,询问道,“孙小姐现今在何处?”
那小童仆微微思量,而后低眉,恭恭敬敬答说:“按时辰来算,孙小姐此刻应是于佑国亭中练琴。”
“哦,”他近日来知晓晏十九并非孤儿,且其兄长气度不凡,为使二位新人更加般配,便责令孙女略学些琴棋书画傍身,以免被晏家看轻,现时听闻小童仆如此说,林老将军倒亦不稀奇,只略一沉吟,低声吩咐道,“你带人悄悄去同孙小姐知会一声,让她戒骄戒躁,好生拾掇一番出来会客,且务必要同来客好生相处。”
府中上下皆知,林老将军做事雷厉风行、令行禁止,那小童仆自不敢多言,只诺诺连声道:“是是是,这是小的该做之事。”
林老将军偃意地颔首,暗道这小童仆如此识趣,还算合他之心,若有时机,多提携一二亦是理所当然,又笑道:“苑儿拾掇罢还需好些时辰,你再着派几人好生照应温姑娘,温姑娘是贵客,万莫薄待了。”
那童仆连连点头,惶恐应道:“老爷言重,这是自然。”
“嗯,下去吧,”林老将军微微阖眸,伸手挥退那小童仆,使其下去做事,方满眼含笑地转向姬姝,分外慈祥和蔼,浑不似那于战场拼杀多年、双手沾满鲜血的老将军,温吞吞得更像个儒士,“我家苑儿性子蛮横,实在劳烦温姑娘。”
姬姝忙摆手客套道:“不劳烦,应该的。”
日光洒落于佑国亭停,使得孤高伫立的长亭上渡去一层圣洁金光。
被枝桠斑驳掩映住的,则是于亭中端坐,瞧着身影尤为纤细高挑的妙龄女子。
她素手挑拨过七弦琴,那琴音便宛如潺潺流水,缓缓自院墙内倾泻而出。
她弹的曲子不大出名,姬姝只知它节奏时而慢若涓涓细流,时而则若泉水激石,叮咚作响,骤然间极为欢快。
将军府童仆俯身引手道:“温姑娘,便是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