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二哥!咱们大虞这些年凭的是什么?不还是那些敢死的大虞战士么?华夏子民的血流的太多了!泪也流的太多了!神秀师叔曾问我四年数千里的修行之路有何感受,我说的玄之又玄,可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不想再让华夏血脉流泪了!流血不可避免,那流泪总该少一些!将来我必要扛起大虞王纛大旗,这不是个好差事!可我虞氏连个争夺这王位的人都没有!驹北川数次血战,我虞氏有三百一十七位子弟战死在那里!单是我的堂兄就没剩下几个!凭的是什么?无非是一股淤积在胸口的气罢了!如果有选择我更想国泰民安做个纨绔二世祖,我也想飞鹰走狗锦衣玉食的逍遥一世,可是生在这乱世我没资格啊,乱世人活的不易……”虞洛玄摆手制止了左修的劝解,他知道左修要说什么,这谈心也是无可避免的,左修是大才!是文武兼备的大才,在大虞下一代人当中未来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骨干,这也是虞北安特意安排的同伴,这交心是早晚都要的,双方都有选择的空间,主择臣,臣亦择主。
“此去金陵必然是磨难坎坷随行在侧,十三家大士族!那才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他们对我必然是敌对的,如果他们扶着我那个大黎皇家血统的弟弟上位,那大虞基本上也就成了他们的!当年大江北岸十八万义士齐卸甲,他们不是因为我娘的恩德,是看到了大虞二代主公的软弱!如果当年一切顺利,恐怕东出两千里都不是没可能啊!神秀师叔说的并不透彻,而我却听的明白!就算我此去金陵态度好的像孙子,我也走不进去士族的核心圈!我身上大虞的烙印太深了,爷爷赠我轻鸿刀,也是让我轻看世间的一切,轻鸿原本是龙雀,无论情和礼我们和南国的人都很难走到一起,恩怨太深!他们没有北伐的志向,可我却有马踏江南的雄心!若是扫平这乱世,也不枉这人世间走一遭……”虞洛玄此刻犹如喃喃自语一般,这番话更似坚定自己的内心,左修内心的震荡可谓是极大,他没想到虞洛玄会有这样的志向……
“左修拜见主公!”左修推金山倒玉柱拜服于地,当今之世能有这般志向的少年人真的不多,况且虞洛玄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能看出大势是一分的本事,能左右大势又是另一分的本事,但能掌控于心却又是另一番惊天的本事了!至少虞洛玄胆子够大够聪明,有这些就值了……
虞洛玄等左修叩首完毕才扶起他,这是礼节!从此后就代表着他们二人休戚与共!风陵渡口的雪越发的大了,那些喝过了美酒的护卫商客也都回到草棚之中休息,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的呻吟之声,那些护卫虽然悍勇,但在已经乱了的战阵之中还是受伤不少,可见军伍之事和江湖上的独斗是两回事!数百人的战斗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大战呢?如果没有丈二和尚无戒的狂暴冲杀,没有轩辕柔的神箭护持,恐怕胜负还真就难说,一口血勇气一旦卸了也就彻底完了,不过从此之后这些人或多或少就多了一些“人”气,在南国人当中是相当不易的。
“阿柔!歇息去吧!反正我睡不着,我来守夜就好!”虞洛玄在廊下看着飞雪落在这山川平江之中,思索着下一步会如何走向,也就睡意全无,他知道轩辕柔一直都静静地坐在草棚的屋顶戒备着,白雪加身必然是一派冰寒,轩辕柔是他的族弟,轩辕氏是隐世轩辕血脉,而虞氏则是入世轩辕血脉,这也是怕有朝一日一旦败亡断了轩辕直系血脉,故此一明一暗……
“公子不必管我,轩辕柔修习箭术和诡刺之道,早已习惯,倒是夜已寒,公子还要保重!”轩辕柔的声音冷冰冰的,哪怕是劝解也是这般的态度,虞洛玄也是暗暗苦笑,自己身边的人倒是没有一个正常人!梁河打仗打了一辈子的老人,睡觉都要搂着自己的那口刀,典型的战争创伤综合症!要是不喝点酒恐怕睡觉都不踏实!左修一个整天揣摩人心和战争的偏执之人,和自己师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还有穆飞雪一个明明长得不错的小丫头,偏偏抱着一杆银枪整天装腔作势装男人,其实小女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反倒是两个小侍女还算正常,这一过了大江恐怕就要处处当心了,虽然自己有着前世的见识,可在这个时空这个时代人的智慧是不容小视的,古人凭借蛛丝马迹就能谋战天下足可见智慧之高!能以方寸定鼎天下,这就是读书人的力量!虞洛玄说的虽然清淡,可这读书人大多掌握在十三家大士族当中啊……
寒夜漫长也有穷尽之时,朝阳虽迟也有东升一刻,天一亮众多客商就起来忙碌了,不知何时那大雪已经停歇了,看着那纯白世界的宁静被打乱,虞洛玄虽然怅然若失,但也是平复了自己的思绪,走出廊下借着干净的雪洗了个脸,拿着自制的牙刷沾着盐清洁着自己的牙齿,虽然雪化在口中很凉,却也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公子!饭食已经备好了,过来吃一点吧!”秋露几乎是蹦跳着探出头叫道,这小丫头比虞洛玄小,可以说和轩辕柔一样,都是虞洛玄小时候不多的玩伴,他们对虞洛玄除了敬畏,更多的是一种关怀,因为在他们眼里虞王府就是自己的家,老王爷和二爷也只是家人……
“好嘞!阿柔!吃饭!”虞洛玄说完收起自己的东西就进了草棚,小火盆之前已经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肉粥,另一边的小铁锅上也将冷硬的大饼热了一遍,饭食虽然简单却也是相当不错的了,至少眼下能吃起这些东西的人在北地可是不多。
“老先生休息的可好?”虞洛玄见自己的白虎皮披风已经叠好,便随口问道,显然这是赵宛央叠放的,白虎皮太过名贵,况且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穿戴的,这祖孙二人宁可冷一些都不肯穿戴,好在虞洛玄身边还有几领貂裘,白貂裘是给奶奶准备的,自然不能送人,但那些平常的却是不妨送人,赵昊推辞不过,加之天气确实寒冷,就只能受了。
“多谢公子!”赵宛央对着虞洛玄微微一福,虽然逃的狼狈,但看得出赵宛央这头发和面容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女人对这些自然是最在意的,无论在何时都不会改变。
众人吃过东西后渡口的大船就缓缓驶来,这大江在晴雪之后终于展现出它的雄姿!一眼望不到岸边!那宽阔让虞洛玄震撼不已,这可比自己印象中的长江宽阔得多啊!甚至宽上十倍二十倍都不止啊!简直如同瀚海一般呈现在眼前,远处那大船也是高大异常,船头高高大大,那些细小的冰碴直接就被包了铜皮的船头给撞碎,如此的大船也是罕见……
“好雄壮的大船啊!”虞洛玄第一次见到这船也是不由得感叹道。
“呵呵!公子!这船还算不上大!只能算得中上而已!金陵水军的楼船和艨艟那才叫真正的宏大,要不然也挡不住胡人南下!江水虽宽没有水军也是不成事的!北人善骑射,南人操舟楫,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等到了金陵老夫倒是可以带公子好好看一看那江海交接的盛景!”赵昊披着黑衣貂裘在这江风之中少了瑟瑟之感,倒真有一股名儒的浩然之气散发出来,至少这胸襟足够了,明知自己是谁还敢结交,金陵赵氏恐怕也是被十三士族给压榨的狠了,也许将来有机会劝他们一路向北,也能填补大虞文弱的短板,剩下的只看缘分了……
“那感情好!到时候少不得要搅扰老先生了,先生请!”大船刚一靠岸搭上梯板虞洛玄便示意赵昊先行,这姿态可谓是放的很低了,按理说虞洛玄乃是天下第一汉人异姓王族,最是正统不过,就算十三士族都不敢否认,普天之下就算大黎皇室都没有这份正统!论尊崇无人可出其右,理应走在前!可虞洛玄不论尊卑只论长幼,瞬间就博得了赵昊的好感,如果看人顺了眼,无论这个人做什么都是看着顺眼的!现在赵昊就是这个状态!
上了船后大船就一路沿江而行,这条船一般地位的人还真上不来,这是大黎的官船,就和大虞的专属驿道一般,见着驿卒纵马要立刻躲避让路的,这是法度定下来的规矩,这官船没有身份根本就上不得船,比之大虞却又霸道了几分,大船之上除了赵昊与虞洛玄这些人,竟然只剩下船工和不多的兵卒,可见这一行的奢华!这几乎就等同于专门为他们行船一般。
江面波涛宽广,远看天水一线,近看却是浪花滚滚,大船平稳也没有太过剧烈的颠簸,迎着船头而立虞洛玄没有进入船舱,他想看看这不一样的风光,众兵卒见他身披白虎皮披风,腰挎大虞宝刀,身份自然是极高,根本不敢贸然惊扰,可是虞洛玄却没有身为上位者的觉悟。
“这位老哥!敢问这大江有何名号?在下头一回见到,甚是好奇啊!”虞洛玄见一个身穿玄青色旧官服的老船夫便开口问道,这人便是这艘船的管事,也就是船长,他在这晃荡也就是怕这些贵人有什么吩咐漏掉,所以这一船的船工兵卒,数他穿的还算“体面”。
“不敢当!这位贵人,这大江便是天龙江,是咱汉人一脉相传的龙脉大江!和北边的皇极河并称两大龙脉!”老管事躬身说道。
“皇极河我知道!起源于瀚海穿行于巨岭高山,汇聚河套之地,东入北海,正是它孕育了三辅之地还有河套千里沃野!天龙江端是好气魄啊!不愧龙脉之称啊!皇极河可比不得这天龙江”虞洛玄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