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话不如直说。”许时念不卑不亢地开口。
以她们这种别扭的关系,还是长话短说好,不然徒添尴尬。
“我首先想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恐怕则之根本不会回来。”
听着这话,许时念心里一阵不舒坦。
这个地方到底是对宋则之做了什么,才让他这般不愿再踏足。
殷宛素的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回忆起了过去的点滴岁月,“我们一直以为他在那场山体滑坡中”
她欲言又止的话让许时念蹙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是以为宋则之死了?
还有什么山体滑坡?是因为这,所以宋则之才会奄奄一息在河边被人所救?
因为殷宛素的两句话,许时念的内心蓦地起了涟漪。
宋则之一直不愿谈起的过去是什么?
殷宛素看向许时念,苦涩地说道:“听章年说他跟你都没提过是吧?”
“他说自己不记得七岁前的事了。”
“你认为他骗了你?”
许时念微垂眉眼,那是事实。
殷宛素唏嘘地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能怪他。”
许时念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攥紧,浓长的睫毛盖下来,将她的情绪都隐藏在了最深处。
“贺家屹立在帝都这座底蕴深厚的城市,太过扎眼,所以有很多人在暗处盯着,而为此付出代价的便是七岁的章之,现在的宋则之。”殷宛素说到这里,神色露出了几丝感伤,“那天章年跟章之一起,有人策划了一出周密的绑架案,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一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就将他们两个都绑走了。”
“两个?”
“是,两个。像贺家这种家族,一代都不会只有一个接班人,而这一出绑架案直接一箭双雕。”
“那怎么只有宋则之”
“因为贺家付不起失去两个儿子的代价,十二岁的章年已经锋芒毕露,权衡利益后,贺家先做出了退让,跟绑匪达成了协议,释放了章年。”
许时念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心尖溢开密密麻麻的疼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权衡利益后让绑匪先释放贺章年??”
对于许时念不敢置信的反应,殷宛素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波动,继续缓缓地陈述着:“有了先例,绑匪越发狮子大开口,可是贺家却没再像之前这般退让,反而一步步紧逼,逼得这帮绑匪不断地转移地点,仓皇之下露出马脚,在贺家得知了最后地点前往营救的时候,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事件。”
许时念听着都觉得惊险揪心。
殷宛素:“我们派人找寻了许久,可是那起山体滑坡史无前例地严重,根本找不到章之的踪迹,过了一年,贺家便对外公布了死讯。”
“为什么要公布死讯?就算找不到人,也根本没找到尸体啊!”
“因为贺家需要这样的一个名头,那群绑匪组织才能被彻底瓦解。”
殷宛素的每个字都跟尖锐的刀锋似的往许时念的胸口扎,她差不多能组织好整个故事了。
宋则之被绑走,因为没有贺章年出众,所以被放弃?
他在山体滑坡中遇难根本没死,而贺家为了对付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他直接被死亡了?
她背靠着墙,胸腔里的钝痛感不仅没缓和,还有越发强烈的趋势。
难怪宋则之根本不想提着七岁前的事情,难怪他完全不想再踏足这片领土。
这些有什么值得他留恋跟回忆的?
忘掉还好,可是他还根本没忘,现在疮疤因为她被再次掀开了。
许时念的喉间被堵得吐不出一个字,殷宛素的眼眶也有了一点红,“其实这么多年贺家也一直有派人在找他,只是时间久了,别人的工作懈怠了,我们也不再抱有希望了。”
许时念逼视着殷宛素,整个人透着冷然,她对眼前的贵妇毫无怜悯,“如果知道宋则之有这样的家族跟家人,我不会让他在媒体面前露一面,哪怕只是一个指甲盖,你们就是透过这才查到他的吧?”
“是。”
“说什么别人工作懈怠,你们不抱希望,我不认为凭贺家的本事,真心想找人会二十年都找不到,宋则之拿了三年的最佳导演,三年前就让媒体曝光了,可是直到今年你们才怀疑,这未免太可笑了吧?要我说,他的存在对于你们而言根本可有可无吧,现在不过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想给你们当初的冷血找回点弥补的心态罢了。”
“可能你说得对。”毕竟生在这种大环境下,温情会被渐渐地磨灭掉。
殷宛素有些欣赏许时念的勇气,有这样一个会挺身保护她儿子的人在,怪不得他愿意为了她来这一趟。
“听说你们要离婚了?”
许时念:“”
殷宛素笑了笑:“挺好。”
“挺好??”许时念有些愠怒,才见第一次就想行使恶婆婆的权利了?还准备给宋则之找个大家闺秀不成?
“不用受贺家那套不成文的规定束缚,连结婚离婚都没自由。”
许时念:“夫人听过凡尔赛这个词吗?”
殷宛素一脸茫然。
“你可以让人查了告诉你。”
什么嘛?尊享了贺家给予的所有权益后,总要做出一部分牺牲。
说宋则之能够婚姻自由挺好,他没有贺家做后盾,过得苦不堪言时,他们可享着荣华富贵呢。
殷宛素勾唇笑了笑:“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是在夸我。”
许时念:“夸奖的话,夫人应该听多了,我肯定比不上那些人。”
“我有点明白章之喜欢你的原因了,就他那沉闷的性格,的确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调和他的生活。”
许时念的脸上有几分不淡定,“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他一点都不沉闷。”
偶尔罢了。
“既然你认为他这么好,为什么还要离婚?”
许时念:“我无需跟你交代。”
大概就是当时情况复杂,加上肾上腺素飙升,冲动所为。
说后悔吧?有一点点。
可要她主动收回那话,她现在也做不出来。
殷宛素观察了一会儿许时念的表情后,再次淡淡地开口:“章之的父亲晚期肝癌,医生说大概就这两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