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曲夏月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接起来,是贺章年的司机,告诉她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曲夏月回了句要他稍等大约五分钟出去然后挂掉了电话。
曲嘉容还在吃中餐很明显感觉到了曲夏月的情绪变化于是问了句:“是贺总?”
曲夏月一边收拾自己的包包,一边随意地回道:“嗯,我请他吃中餐,看护今天不在我吃过饭就回来你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曲嘉容很快吃完了中餐,曲夏月将东西收拾好又不放心地问道:“那我出去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曲嘉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没人能否认贺总的魅力受他吸引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曲夏月的动作骤然顿住,抬眸看向曲嘉容,神色闪过一丝慌乱。
曲嘉容:“如果你喜欢他”
“嘉容。”曲夏月忽然出声打断他刚才那点微末的笑容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我只是想感谢他而已,他曾经帮过我,现在又救你一命,请他吃饭已经是最浅薄的谢礼了。”
曲嘉容心生不忍,如果除夕夜那天就知道贺章年的身份,他可能就不会怂恿着曲夏月带他回家过年了。
贺章年在帝都是这样的身份他跟曲夏月的阶层差距太大了,谁能保证这样的他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曲夏月命运多舛,在她大三这年,他们的父母因意外去世,他们姐弟俩的世界好像顷刻间崩塌了,可是曲夏月很快又逼着自己振作,瞒着他辍了学,等到收入终于稳定了些,他又得了病,还被带的艺人连累险些失业。
如果让她再在爱情受挫,他真担心她撑不住。
只是看见曲夏月隐忍的样子,曲嘉容又说不出那些旁观者的话。
曲夏月浑浑噩噩地出了医院,找到贺章年的司机告诉她的位置。
她打开后座的车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贺章年挺括的身姿,她微愣了下,张嘴问道:“你怎么来了?”
贺章年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回答得很平静:“正好有空。”
刚才跟曲嘉容的对话还萦绕在耳,曲夏月规矩地坐到位置上,跟贺章年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
贺章年:“开车。”
车内很安静,是那种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安静,曲夏月想找话题打破沉默,可又完全提不劲去虚伪地寒暄。
贺章年一如既往地冷静自持,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一直到车子停下,两个人都没再说过话。
早上的兴奋早已不再,曲夏月又换上了那副客套的面具,“贺总,我请客,你随便点。”
贺章年翻着菜单的手指顿了顿,抬眸看她一眼,“在说话前先看看价格表吧。”
曲夏月的表情蓦地僵住了,如同周身被泼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水,迟钝的神经终于发现此刻的贺章年过于疏离冷漠了。
好像回到了那次许时念被贺章年的人强行请来帝都住院时,她在病房门口碰见的他那般,说话带刺,杀人诛心。
曲夏月的手缓缓地落到了膝盖上,然后紧握蜷缩,艰难地出声:“你放心,我付得起账单。”
这顿饭吃得极度静谧,除了刀叉碰触碟盘的声音,就只有餐厅缓缓流淌的钢琴声。
曲夏月说的请吃饭并不是这种氛围,可是看见贺章年疏淡的神情,她的声带仿若不会发音了般,吐不出半个字。
最后还是由贺章年付了钱,曲夏月想阻止,他平淡地开口:“你欠我的只有这顿饭吗?”
“你还在生我昨天的气吗?”曲夏月总觉得今天的贺章年有些失常,就算他的表情没有表现出半点起伏,可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贺章年轻嗤了声:“曲小姐,你会不会想多了?”
曲夏月微垂眉眼,将苦涩湮没在眸底,“那么贺总,我先回医院了,你晚上注意休息,明天的手术别忘了,还有我们姐弟俩都非常谢谢你。”
贺章年:“你还真是时刻不忘将手术挂在嘴边。”
贺章年这句冷淡的话让曲夏月的眼皮不安地跳动了两下,她抬眸盯住贺章年,“贺总,如果我哪里惹你不快,你尽管向我撒气,可是手术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
贺章年轻哂道:“哦?真是够无私奉献的啊。”
曲夏月可以完全确定,贺章年在生气,说的话全是冲她戳心戳肺去的。
可是就算昨天他生气了,她以为今早两人也算冰释前嫌了啊?为什么现在又这样?她又有什么地方惹到这位大佛了?
在她迟疑出神的时候,贺章年已经迈开了步伐离开。
曲夏月反应过来,立即追上去,可是只看得见贺章年坐进车里的背影。
她伛偻着身躯敲他的车窗,但是眼前的窗户纹丝不动,她急得都快哭了。
曲嘉容为了这次骨髓移植手术做了化疗,骨髓功能跟免疫系统几乎完全被摧毁了,要是贺章年忽然反悔不给捐骨髓,曲嘉容就完了。
曲夏月又拿出手机给贺章年拨打电话,响了许久才听见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喂。”
“贺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反悔。”
说到后面曲夏月完全忍不住泪水了。
她的父母已经没了,只有曲嘉容这个至亲,他们从小就感情好,有什么都想着她这个姐姐,在他们的父母意外去世后,曲嘉容哭着跟她说会照顾好她,说她是女生,家里的重担应该由他杠,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后,为了不连累她甚至轻生过,她跟他保证过绝对不会做蠢事,他才愿意治疗。
好不容易度过了最最艰难的时刻,现在终于看到了点希望,要是这个希望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摧毁,崩溃的不只是曲嘉容,她更受不了。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回音,直到她听见车子启动的声音,曲夏月更慌乱了,“贺章年,你别这么残忍好不好?”
“我没反悔。”
这四个字就像般,让曲夏月阴郁的世界瞬间明朗了起来,“真的?”
“没别的话了?”
“谢谢。”
回应她的是冰冷的嘟嘟声跟扬长而去的尾气。
曲夏月瘫软在地上,哭得伤心却无声。
她的工作习惯了看他人脸色,姿态低微,可是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为了能让对方答应,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这种感觉很难受无力,可这就是人类的生存法则,肉弱强食,她早该知道的,为什么心脏还像被尖锐的利器反复戳刺一样疼痛难忍?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老板冷峻森寒的模样,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之前心情颇佳地说要去里面接人,结果孤身一人回来就算了,还阴沉着这张好看的脸。
人家女孩子就算有错,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不管吧,瞧她哭得多伤心。
要不是有这张脸跟身家,妥妥打一辈子的光棍。
司机:“贺先生,去哪里?”
“公司。”
“可是明天你还得做手术,今天该好好休息。”
贺章年嗤笑了声,漫不经心道:“所以现在是谁都要提醒下我明天要准时去医院被人抽骨髓救人吗?”
司机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滑了下,低声说道:“抱歉贺先生,是我多嘴。”
“算了,回家吧。”
贺章年侧过脑袋看了眼身后不断倒退的画面,那抹身影早就渺小得犹如尘埃般看也看不见了。
车子开到半路,贺章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握着手机的骨节紧了紧,可是看见来电显示后,那点波动瞬间又平复了,“干嘛?”
宋则之:“我还问你干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