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快看,那边那个人长得像电影明星。看那派头,不会真是哪个电影明星吧?”张若怡口中这么说着,但眼睛仍旧盯着窗外一眨不眨。她是颜控,喜欢看美好的事物,因此才在家里藏了那么多期的良友画报,只为了欣赏封面上的美人。这会儿见到那样俊美的一个男子就活生生地站在街对面,不禁看得移不开眼,还不忘拉着赵璨一起看。
赵璨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她前几次去光华书店偶遇过的年轻男子。即便是有些时日没见了,且还隔着街道,但像他那般生得极好,又气质特别的人,她确实只见过他一个,因此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此时,他正站在车旁,同一个人说些什么,交谈几句后便进了身后的大楼。赵璨看了眼,他进去的地方,是叫‘大昌公司’。他是来这里谈生意?抑或这原本就是他名下的公司?不过,这些也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专注自己的目标,并不轻易为旁的事分神。
“婉婉?”张若怡见刚才那男子进了大昌公司,赵璨却仍旧望着外面出神,便出声叫她,“都进去了,没得看了,快吃饭吧。”在张若怡心里,俊男美女好看,可美食更好吃。虽有些遗憾看不到帅哥了,可眼前还有美食,对面还有个佳人,她便又开心了起来。旋即又惊讶地发现赵璨面前的盘子早就空空如也,感叹道:“你吃饭的速度可真快!”
“我平时吃饭快。没事,你不用着急,慢慢吃。”赵璨道。
张若怡兴致勃勃地吃东西,赵璨则是在想着调查阎老板的事。
小桔子的表弟阿庆前两天已经坐长途火车到了陕省,在西安打了电话回来报了平安,同时又说,阎老板的老家在叫王家堡的小地方,还得走好几天的山路才到。从那以后,也许是通讯不方便,阿庆便再也没传来消息了。这年头兵荒马乱,关中又有匪事,阿庆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虽说他是个机灵人,可赵璨仍不免替他悬着颗心。
吃过饭,张若怡听赵璨说要去先施百货,便要同她一起去,“我好久没去那里了,今天难得一起出来,咱们一道去吧。”她想的是,赵璨如今同以前不一样了,穿衣的品味正好在她的审美点上,她就想让她参谋着替自己也挑两件漂亮的衣裙,她相信赵璨的眼光错不了。
赵璨同张若怡到的时候,先施公司已亮起了霓虹灯,楼顶上大钟已指向七点一刻。
张若怡亲热地挽了赵璨的手臂,走进了先施公司的大楼。这是除赵太太同子安外,第一次有人这样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她仍是很不习惯,身体不自觉有些僵硬,趁着张若怡不注意,便将手臂抽了出来。她从前没有什么朋友,无论是男性朋友或是女性朋友都没有,要么是合作伙伴,要么便是竞争对手,不过都是利益关系罢了。可身旁的张若怡却完全不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又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从小衣食无忧,涉世未深,只凭着自己的喜恶交朋友。她对她的友情,没有掺杂旁的东西,单纯只是喜欢与信任。张若怡是个简单的人,喜恶、哀乐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这百货公司总共有六七层楼,有卖钟表的、卖首饰的,还有卖女装、西服,小孩玩具的,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赵璨给赵母挑了一条真丝披肩,给赵父挑了一条领带,而一辆绿色的铁皮玩具卡车,则是送给子安的。
张若怡挑了一条白底绿花的收腰连衣裙,因快要入秋了,早晚天气凉,便又买了一件绒线开衫。
天色已经不早,赵璨同张若怡两人在百货公司大楼下分开,各自坐着小汽车回家了。
车子从大昌公司门口经过,赵璨不禁下意识往门口忘了一眼。这公司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能开在寸土寸金的这里,且有一整栋楼,看来颇有实力。
整座大楼漆黑一片,只有顶楼的一个房间还亮着光。赵璨抬头往上瞥了一眼,又借着车窗外的光,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这都快九点了,还有人在加班。这倒是令她想起了从前的日子,每天她都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个,就算是下班了也还得处理邮件,参加各类应酬。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也没有朋友一起吃饭逛商场。现在的生活,来得猝不及防,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但时间一久,她竟也慢慢习惯了,反而以前的生活离她渐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车子开得快,大昌公司的大楼也就是一掠而过,这里离赵公馆不远,没过多久便回到了赵家。
赵璨在外头看到一楼的客厅里还亮着灯,播着时下流行的唱片,便知赵父应是还没上楼,坐在厅里看报纸。
昨天赵父生着气,赵璨便上了楼。今天一早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又没见到他。听赵太太说,他公司有事,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这阵子,他的气消下去了没有。
赵璨走进客厅里头,却见赵先生没像往常那样,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拿着张报纸看,而是手里头拿着只雪茄。雪茄并没有点着,他只是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唱片机正播着‘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的曲子,映衬着赵先生此刻的模样,很是萧条落寞。
没想到只一个晚上,唱片机里的歌就从月圆花好,成了好花不常开。赵璨径直走到留声机旁,关了唱片。接着便在赵先生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她说着,又拿过今天刚买的礼物,“这条领带送您。您看看喜不喜欢?”
赵璨只当他是为了昨晚的事,情绪有点低沉。她也知晓,他昨晚说那些话,也没有什么恶意,纯粹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毕竟,这世上有的父母,只想从女儿身上榨取好处,就算是卖了女儿也在所不惜,比如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父亲和继母。可赵先生同他们不同,他尽全力给女儿好的生活,却从未打算从女儿身上榨取什么好处。他之所以反对她拍画报封面,也是宥于时代,观念尚有些陈旧保守,担心她被旁人说闲话,怕那些闲话对她有不好的影响。
赵先生听她这么说,拿着雪茄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她,脸上难掩愁绪,却又强挤出笑来,“你母亲已上楼歇着了,你也早点上楼休息吧。”说着,又拿起赵璨递过来的领带,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眼睛发酸,又生生憋了回去,“我没事。你早点上楼歇着吧,明天还要上学。”
赵璨见他这样,看着不像是生她气的样子,倒像是有其他事情,瞒着她同赵太太。
“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赵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