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信任在慢慢瓦解,虽然卫临修没有直言,可柳凝却能感觉得到。
怀疑一旦种下,就很难消除终有一天这份信任会彻底破裂开来,到了那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柳凝轻轻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绣起了手里的荷包。
恐怕回了卫府后,日子也不会太轻松。
数日后,马车驶入了汴京。
卫家的车驾没有先回忠毅侯府,而是先随着太子的车驾,一路送至宫门,恭送太子回宫。
随行官员皆下车相送,景溯也一一礼待褒奖。
日光下,年轻男子玉冠华服,眉目温润,却亦不失威严庄重之气,自有一国储君的气度。
柳凝从车窗外看去,总觉得这样的景溯有些陌生。
他与她在一起时,就全然不是这个样子,更随性肆意些,与庄重扯不上半点关系。
对于这虚伪的一面,她觉得新鲜,多看了两眼,却冷不防他也朝这边看来,眉头浅浅淡淡地一挑,对着她微微牵唇。
他好像只是很正常地在笑,一面与各级官员对答,可柳凝却分明看出了几分轻佻之意。
似乎这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日头变得晃眼起来,柳凝匆匆放下车帘,阻断了他的视线与笑容,生怕被卫临修发现。
她靠在绣垫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车帘被撩起,卫临修回到了车厢里。
“送走殿下了?”
“嗯。”卫临修点头,模样似乎有些疲惫。
他这样子也是正常的,平日里在学士阁和府里多是清闲度日,这次江州之行,舟车劳顿,加上景溯为了支开他,总是时不时给他安排些闲杂公事去办出去一趟回来,竟是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总算可以回府了。”
柳凝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手却被他反握住,她也没挣扎,任由他一言不发地抓着。
他起了疑心,她总得比平常再多几分耐心,将这份怀疑慢慢消除。
马车在午后驶到了忠毅侯府门前,两人下车回了香雪院,歇了一时半刻,柳凝便起了身,收拾妥当后,便出了房门。
离开侯府这么多天,府中一些事务都暂时脱手给了管事,如今回来了,自然要赶紧重新接回手上。
照惯例,她先去看望了卧病在床的李氏,将从江州带回的些许特产放下,然后便去了账房,查看这一个月来的各项开支收入,还有庄子铺面的营收与人事安排。
她先处理完了一部分,随后看到窗外日暮西垂,便将账册收了起来,起身去了侯府西院。
棠眠院。
她回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看沈氏的,也不知她身子好些了没有。
柳凝让素茵把从江州带回来的礼物拿上,随着她一同去了沈氏的小院。
院子里传来嬉笑声,阿嫣正在和几个婢女玩蒙眼捉人的游戏。
柳凝刚进院子,就恰好被这小孩抱住,阿嫣笑嘻嘻地扯下眼罩,看到捉住的是柳凝,先是一怔,随后惊喜地抱得更紧。
“二婶婶!”
阿嫣这般天真热情,柳凝又好笑又无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从素茵那里取了一只小匣子,里面装着玉质九连环,价值不菲。
“这是二婶从江州带回来的,特地给阿嫣的礼物,去玩吧。”她说着,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娘亲还在里面休息,阿嫣安安静静地回屋玩,好不好?”
阿嫣乖巧地点点头,抱着九连环,被婢女带了下去。
她一走,柳凝便收了微笑,看着周围几个陪阿嫣一起玩的婢女,目光泛冷。
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道理,这些人却不一样,明知沈氏还在屋里养病,却还这般在院落里喧闹,也太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想来是看着沈氏病重,又不得宠爱,便把钻营的心思都放在了阿嫣身上。
这院子里的人还得再换一批,柳凝心中有了数,此时却无暇计较,从素茵手里接过食盒,让她等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了沈氏的房间。
沈氏的房间清清冷冷,沈月容卧在床上,比上一次柳凝见到时,更加瘦削、苍白。
床头小柜上摆着刚煎出来的药,还未动,热气慢慢升腾起来,触到房梁顶上,戛然而止。
沈月容转过头,看着柳凝,虚弱地笑了笑:“回来了?”
“我走的这几日,你是不是没好好喝药?”柳凝看着她一脸病容,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药碗,“快趁热先喝了。”
柳凝舀起汤药递到沈月容唇边,见她有些痛苦地皱着眉,知道她怕苦,便又指了指食盒,哄劝道:“我从江州带了各式各样的蜜饯回来,喝完药,挨个尝点,就不苦了。”
这话说出来,沈月容还没作什么反应,她却先愣了一下。
她想起了景溯,在广陵城的医馆里,她怕苦,他也是这般哄她喝药。
男人含笑喂她喝药的情景历历在目,柳凝心中泛起微澜,不过很快抛到了脑后,目光重新回到了沈月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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