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葵姝再次来到了忘川河边。
今夜的忘川又变了模样,河水深处是不见底的黑暗,浮在上层的水流泛着丝丝蓝紫色的光芒,随着水波的移动水流又开始变幻光泽,逐渐趋于金红,满眼的琉璃珠光如金沙般流淌,熠熠生辉的忘川给阴暗的冥界增添了异样的美丽,如同九天银河跌落地狱。
葵姝望着忘川出神,就听那不男不女的粗糙嗓音再度传来:“丫头,你今日可是要搭船去会情郎?”就见摆渡人还是那身破旧衣裳站在船头打趣道。
葵姝闻言老脸一红,心想输人不输阵,嘴皮上绝不能落下风,于是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是又如何?你载是不载?”
“载,当然载!既然庆戎都开口求我了,我当然要载喽!”摆渡人点点头肯定道。
“庆戎?他不是叫秦冗吗?你能不能好好学习普通话,连人名字都叫错!真是的!文盲!”葵姝疑惑着,又一脸嫌弃的不满道。
“秦冗?哼!他可真是取了个好名字!”摆渡人闻言冷笑道。
“你可知这冥界的主宰是谁?”
“冥王哈迪斯?地藏王菩萨?阎罗王?”葵姝试探着回答,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冥界的人物都说了一遍。
“都不对,这冥界真正的掌司之神是那酆都北阴大帝,皆出于炎帝大庭氏族,诞辰皆于阴历九月初九,为天下鬼神之宗,掌冥界六天宫,治罗丰山,制约幽冥,三千年而一替。
而你口中所说的名叫秦冗的人,便是上代冥帝北太帝君——庆戎。
这小子,以为随便改个名字就能消除心中的负罪吗?真是太可笑了!”说着,摆渡人又自顾自的嘲讽起秦冗来。
“什么,太、太、太君?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再这样一会儿我见到秦冗,就让他找冥界的法官告你诽谤了嗷!”葵姝虽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听明白了摆渡人似乎对秦冗颇有微词。
“哼!果然,一千年过去了,你还是死性不改。罢了,既然你非要维护他,见不得人说他半点不好,那也随你!”摆渡人连着葵姝一起嫌弃,又问道:“那你又可知自己千年前是怎么身死魂灭的吗?”
“我要是知道今晚还会来这吗?来吧!你说吧!”葵姝用力飞身跨过灵船与河岸间的沟壑,却因估计失误挂在了船沿上,见摆渡人气鼓鼓的并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于是,甩了甩腿,手脚并用,吃力的爬上乌木灵船,放松地靠坐在甲板上喘息,一边挥手示意摆渡人继续,打算边游船边听故事。
摆渡人看着她那副狼狈的模样,痛心疾首道:“真是白白吸收了那么多的忘川亡灵,怎么会生出你这玩意儿!”
说着,不等葵姝反驳,又开始讲起葵姝千年前的故事。
“先前我和你说过,你生于忘川,为投进忘川的万千执念与残骸所化形。他们本是亡灵,投进忘川祈求千年后能不忘前世记忆,与生前羁绊之人再续前缘。
可惜世事无常,真正能得到圆满的人又有几个,多数亡灵和往生者都经不住时间与忘川的考验,千年之期未到,便早已物是人非。
往生者继续往生,即使踏上奈何桥也认不出脚下忘川河中自己前世所爱之人。
因此,无数的亡灵便在忘川河化成了执念与残骸,游荡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而你诞生那年正值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战争、瘟疫、自然灾害频发,导致生灵涂炭,地府业务爆满,就连流淌了无尽岁月的忘川河也承载不下如此多的能量。
水满则溢,忘川开启了自我净化功能,将无数的执念与残骸凝结成了你。”
“敢情我成了忘川吃不下,浓缩后吐出来的垃圾!”葵姝指着自己的鼻子,瞠目结舌道。
“闭嘴!你凭什么这么说自己,你身上的执念可是多少生灵的求而不得!”摆渡人教训完葵姝,又继续讲起故事来。
“你幻化成婴孩后,一直跟着众亡灵在忘川随波逐流,竟不受忘川内铜蛇铁狗的禁锢,在河中来去自如,将其当做了自己的家。
这忘川存在年岁不知几何,更不知源于何处,河水直与九天星河相接,引无数亡灵与往生者逆流而上,直达度朔山巅,浩浩荡荡进入山顶的地府,令地府七十二司审判往者去留,后又汇入无底之谷归墟之中。
直到驱鬼散仙钟馗至度朔山桃都上的阴曹办事,途中路经忘川发现了你,才施法将你救起。
那时的你不通冥文只会鬼话,钟馗见你来历特殊,便将你收做义女,以身上的终葵草为姓,唤你名为葵姝。
他本想将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望日后你能成为自己的接班人,游走于世间,驱鬼除恶,还将自己收集多年的法器圭骨椎赠予你。
却不曾想,你一个口不能言的稚童,本事竟如此之大,一日趁钟馗进入地府办事之时,玩心大起,将他放置在桃都客栈内镇鬼罗盘中的三百多只厉鬼尽数放出。
群鬼流窜,钟馗忙着收拾残局,追捕着逃走的厉鬼,同时深感一个流浪多年的单身老男人带娃的艰辛。
于是,他动了个歪脑筋,与当年的冥界掌司之神庆戎下棋作赌,又将你藏入圭骨椎中,当作全身最宝贵的家当,硬输给了庆戎。”
“果然,便宜爹不好当!”葵姝附和道。
“别打岔!你还想不想听了!”摆渡人一脸不爽又接着道:“输了棋局后,还不等庆戎细究,钟馗便逃遁回了人间,踪迹一隐就是数百年。
那时的庆戎已经在冥界做了两千多年的冥帝了。
他虽掌了冥司两千年,但在九重天之上享有无限寿元的三清天神佛眼中,庆戎也不过是个徒有逸群之才的小辈。
他生来不凡,自紫微星化身而来,节制鬼神于雷霆,从无败绩。
原本只需在地府的六天宫中勤苦香灯,供养三清,等到三千年期满,功满德备。便可应天感召,渡劫飞升三清天,成为不法不灭、无欲无求、统筹万物的紫微帝神,却不曾想你的出现竟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起初,你被放养在度朔山下的桃都中,与延绵三千里的神桃巨木上所凝结的桃妖为伍,成日忙着看桃妖与同在巨木上的天鸡吵架。与庆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与度朔山鬼门关的二神将神荼、郁垒成为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