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还是有些纳闷,不知道自己明明在抢百姓的粮食,为何一阵白烟过后,就到了这里,遂皆一脸迷茫的望向站在牢门口、怒容满面的三人。
“告诉本官你们的家人在哪儿?”其中那个年纪最大,身着一品官服的老者道,声音凌厉,带给人一股莫名的威压。
不言而喻,如今柳城官至一品的,只有一个月前奉命来此赈灾的钦差大臣右丞相,也是他们要栽赃嫁祸的目标,马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一个人大声道,冷傲而不屑,看那作威作福的模样,像是这群人的头领。
“就因为,你们家人在指使你们的那个人手里。”不待马吉说话,冷哼一声,琉璃沉声道,犀利的言词如当头棒喝,让罪犯们为之一振,“你们落了网,你以为,为防不测,他会放过你们的家人么?”
“……”为首那人无言以对,方才还不以为意的脸上,此时爬满了担忧。
“你们落网的消息,明天就会传遍整座柳城。你们的家人的生死,就掌握在你们的手上。”见众人有所动容,琉璃继续道,陈明利弊,步步紧逼,“今天不告诉我们他们的所在,以那个人的心狠手辣,想必明天你们就会收到他们死亡的消息。”
闻言,罪犯们再也镇定不了了,有几个直接向这边走来,不过,为首的那个倒是头领,心思比其他人缜密些,只见他举手制止住了他们,冷哼一声,道:
“你说他们会杀人灭口,那你们呢?想知道我们家人的所在,难道不是为了拿他们的性命威胁我们,让我们说出实情?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怒极反笑,琉璃无奈地笑了一声后,恢复了平日里的“刁蛮”本性,挑眉道:
“那你随便喽,反正我们有的是耐心,你不说,明天死的也不是我们的家人。”
“……”一旁的宋慈难以自已地扬起嘴角,之前听她说得那么义正词严,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番据理力争,没想到画风突转,变成了耍赖。
扼住要害,另辟蹊径,这个女人真是古灵精怪。
“……”这话虽无理,却无可辩驳,因为此时受制于人的不是女子,而是他们自己。
一开始他便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从入狱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失去了谈条件的资格。
叹息了一声,那头领服了软,率先说出了家人的住处,有了他的表率,其它人也全部和盘托出。
命狱卒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马吉不敢耽搁,立即命手下官兵去接人,将罪犯家属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尽数保护起来。
当然,断案过程中,有许多行内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比如以至亲性命相威胁。
琉璃将罪犯的家人尽数接到城中,除了便于保护,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用他们做撬开犯人嘴的最后砝码。
那个头领所言不错,她们确实有将他们的家人做人质,在他们据不招供之时,逼他们说出实情的心思。
所以,在那头领问她的时候,出于“诚实守信”的江湖规矩,琉璃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用耍赖的方式避过。
不过,威胁只是威胁,只是恐吓罪犯的一个手段而已,官员不可能真的不分是非黑白滥伤无辜。
之所以说它是最后一个砝码,只因这是下下之策,不到穷途末路之时,绝不会用。
家人脱离了险境,那些罪犯自以为没了软肋,为了自保,果然不出琉璃所料,开始有恃无恐地装傻充愣起来。
悦来客栈的一间上房内。
黑色的帘子从房顶垂下,把房间分成两半,帘子又宽又厚,将靠床的那边遮挡得严丝合缝,看不到一丝光影,让整个客房看上去阴冷而神秘。
门口处,一黑衣人单膝跪地,正等待着帘内人的指示。
“既然他们用这招,我们就将计就计。”帘幕内,传出一个女子娇媚动人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因裹了一层浓重的杀气,而令人毛骨悚然。
“属下愚钝,请主公明言。”黑衣人抱拳道,恭敬至极。
“用他们抓人的方式,对付看守家属的官兵,除了替罪羊,一律,杀无赦。”
“喏。”黑衣人领命,一个转身破窗而出,闪电般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马吉,好戏,才刚刚开始。”帘幕后,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阴森慑人。
“还不肯招么!”听到狱卒的回报,马吉怒道,拍案而起。
“抢赈灾粮可是斩首的死罪,他们自然不肯轻易招供。”坐在一旁的琉璃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悠然自若。
见状,马吉忽而想到什么,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又从容地坐回了太师椅上,道:
“幸亏此时有他们的家人在手。既然如此,本官只能用下下策了。”
“喏!”士兵领命而去。
“璃儿,为父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来着。 ”望着士兵离去的背影,马吉捋着自己嘴边那两撇山羊胡须道,脸上闪烁着骄傲的光。
“什么?”觉察到父亲难得一见的“赞赏”之情,琉璃干咳了两声,理了理衣襟,摆出一副“君子”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看到某人装模作样的样子,马吉无奈扶额,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阿爹,你……”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刻意按捺着什么情绪一样,琉璃道,将后半句话,付于意味深长的一笑——怎么这么笨?
感受到某人的嫌弃,马吉不悦地瞪了瞪眼,将身为父亲那股一家之主的威严表现得淋漓尽致,沉声道:
“咋滴?别整幺蛾子,赶紧说原因!”
“嘻嘻……”讪讪一笑,琉璃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一半调侃一半正经,“能为一己之私命属下抢粮,致数百人饿死街头,心不狠手不辣的人,恐怕也做不出来。”
正说着,宋慈背着行礼,前来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