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司珏把人从怀里放出来,负手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的封闭性极强,只有一扇门与外界相连,房内点着十几根手臂粗细的红烛、白烛,刻意照得亮如白昼。
裴温好一一扫过墙壁上挂着的“玩具”,她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取下一个类似牛皮项圈的东西,裴温好奇怪道:“司珏,这是什么?”
司珏视线望向她手上的东西,淡声开口道:“给‘宠物’上的项圈。”
“他们还真的把女人当作宠物作践。”裴温好翻开项圈,内里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刺,她凑近去闻,是浓烈的腥味,惹得她又开始咳嗽。
司珏劈手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也未看扔在一旁,沉声嘱咐她道:“脏,不要乱摸乱看。”
裴温好视线凝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嗅觉,她拉了一把司珏的袖子,小声道:“没错了,刘家姑娘身上的味道就是这里的味道。”
“我明白了。”司珏点头。
她跑了一夜,又亏损了精元,加上魂体不稳,看人都有些模糊。见屋内只有一张床,没有椅子,想也知道床被用来做过什么,只好强撑着站稳,与司珏说话。
“我们把线索梳理一下,”裴温好道,“沼泽里发生的怪事,现在我可以同你好好解释了,那个怪物就是沼泽。”
见司珏若有所思,裴温好颇为纠结了一番措辞道:“之前不好解释,是因为我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沼泽有灵,不应该化身为那样丑陋怪异的大怪。”
“现在与这个美人窟联系起来,一切都有了答案,”裴温好想起自己初到沼泽闻到的血腥味,颇有些物伤其类的不忍与恶心,“有人从各地拐卖女子,折磨致死后尸体便扔进沼泽,积年经久,沼泽吞食了太多女人,怨气凝固,即便是草木精怪也染上邪性,而沼泽,便被迫修成了怪物。”
所以它只会说“女人”二字,所以才周身布满女子的头发,才有千张女人脸不断起浮。它身为天生地长的精怪,却污了神智,损了形体,同那些女子一起,烂在这块地下,永无超脱之日。
大概因为她们皆是女子,一进沼泽便引起了沼泽怪的注意,它吞噬女子多年,闻到气味便已形成习惯,若不是裴温好反应快与墙壁的泥土精做了交易,怕是也免不了一番凶险。
听完这样一番话,司珏面上未流出任何惊讶,显然已经有过猜疑。
她只是出神想了一会儿,若不是裴温好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怕是也会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悲戚。
那是隐藏在她坚韧外表之下的、无法排遣的悲戚。
司珏早已见识过大皁女子的卑微,即便处处不输于男子,大皁的人也不会正眼看你,而是想法设法把你拉下马。
他们不允许女子脱离自己的掌控,女人必须被他们锁在自家后院,供自己消遣享乐,为自己生儿育女。
久而久之,女人只剩下为男人服务这一功能。就像是家养的宠物,供主人取乐,主人生杀予夺,她们只能依附男人而活,所以催生了这样的产业,彻底把女人当作玩物,就像是山野的动物,他们随意捕捉,随意处置。
裴温好走过去,静静陪她站了一会儿。
“你们夷月族的女子,都可与精怪对话吗?”司珏再开口,问的却是这个问题。
她的神色过于迷茫了,对裴温好口中“女人也被尊重”的夷月,起了点自己也说不出为何的好奇。
裴温好警铃大作,认真为司珏解释道:“我们夷月开化程度低,民风剽悍,部落之间的倾轧战争很惨烈,战败的部落中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充作奴隶。你懂什么是奴隶对吧,就是主人的财物,看不顺眼就打死你那种,夷月一点儿都不比大皁好,你不要多想。”
等了等,没有等到警示,裴温好试探道:“而且与精怪对话这种事情,是我的独门秘籍。”
魂魄开始震颤,裴温好咬牙咽下一口血,故作平静道:“我可是很厉害的。”
果真还是不能,她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告知司珏自己的身份,不过司珏聪慧过人,希望能听懂她的暗示,方便自己之后带着本体来找她。
不知司珏接没接受她的说辞,却没有再追问裴温好的秘密。司珏的师父是云游的高人,曾对她说过世上有许多玄之又玄的事情,她不确定裴温好的身份,却也不会大惊小怪。
就在两人商讨时,楼上传来几声“咚咚”的声响,像是把人惯着头发砸到地上,裴温好与司珏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而后是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楼梯上有人连滚带爬跌落,尖叫声越来越近。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似乎在地上爬行,从楼梯上滚下,声音带着渗人的恐惧,正在一扇一扇门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