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院。
程缙正在小书房看书,高大清瘦,紧皱着眉头。
二夫人顾氏端了宵夜过来,合上程缙手上的书,“老爷天天这般熬着看书,仔细眼睛。”
程缙看着桌上的那本农桑纪要,忧虑道,“边关连年征战,粮草一直吃紧,户部即便有银子粮食也收不上来,皇上便让司农寺想法子,把粮仓给满起来,司农寺上下整日整夜的讨论,也没个章程。老百姓已是苦不堪言,卖儿鬻女的比比皆是,唉,这我这心里着急。”程绍丁忧前是司农寺苑监,主管农桑,做事一直勤勉,只是不擅官场交际,从五品上蹲了好几年了也不曾升迁。
“我们身在官家尚感觉拮据,何况那些平民百姓?妾身的点心铺子,生意也是不如从前,今日管事送来上月的利润,才20两银子,以往总要有四五十两的。”顾氏说着递了一叠银票给程缙,“老爷拿着去打点关系吧。”
程缙接过银票,银票都是20两面额一张的,整整齐齐叠着。程缙知道,这一百两是从她的体己银子里扣出来的。
程家虽家大业大,每个人的月例银子都有定数,日常开销超出的部分就得自己出。程绍程缙每月能额外从前院支取应酬银子,支取的时候说明用处即可。但程绍从不支取,程缙便不好去支取了。程绍以前身居高位俸禄丰厚,又有不少额外的收入,大夫人陪嫁也丰厚,所以手头宽裕。程缙却不一样,他官位低微不说,司农寺是最没油水的,顾氏娘家不富裕,陪嫁少,只一个点心铺子能有些收入。二房的日子因此很是拮据。
程缙放到顾氏手里,握着她的手道,“你收着吧,我要用就去前院支取。”
顾氏倔强道,“大哥不去支取,咱便不去,不能让大嫂小瞧了去。夫君放心,妾身有的用。”
程缙道,“委屈你了。”自己这继室,没有世家的底蕴熏陶,说话行事过于鲁直,不似一般女子婉约小意,却也有几分倔强真性情。
程缙难得赞她一句,顾氏面若桃花。
春日融融,静慈庵偏院墙角的几株桃花悄然绽放。
幼菫正在院里里做早操,又左三圈右三圈的扭,裙摆被她别在了腰上系着。青枝在院子门口紧张地盯着。张妈妈黑着脸站在一旁,不停地念叨着“小姐不要扭臀”“小姐裙子放下来,让人看见可如何是好”“小姐已经是大姑娘了,怎能这般形状”
幼菫也不理,两年来张妈妈来回就这几句,也不知道换个新鲜点的说法。又绕着院子哼哧哼哧地跑了好几圈,跑得满头大汗方停下了。
接过张妈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道,“妈妈,我这身子太过瘦弱,冬日里总是怕冷,总得多活动活动才结实。”
张妈妈忧心道,“小姐这是当年落了水,身子里受了寒气,这都两年了,喝了多少汤药,也不曾调养过来。把小姐照顾成这样子,老奴死了都没脸去见夫人啊。”说着抹起了眼泪。
幼菫安慰道,“妈妈提什么死啊死的,我还等着妈妈帮我带儿子带孙子呢!”
张妈妈哭着也不忘提醒幼菫规矩,“姑娘家也不知矜持,以后莫要这样说了,让人听了笑话小姐不知羞。”
说着又看了看幼菫纤细的身材,想着以前胖乎乎的可爱模样,“小姐要是有阿胶燕窝养着,身子也不会这样。”
幼菫转了个圈,安慰道,“我这不是好着呢,不就是阿胶燕窝吗,等我有钱了,咱天天拿着当饭吃。”
张妈妈失笑,“哪能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