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来,每每午夜梦回都能想起那天她脸上的决绝,她是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那样的决定。
亲手将怀画的身份送到自己手里,独自走向那个遭人白眼、乌烟瘴气的世界,将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给了自己。
秋怀书虚弱地握着妹妹的手,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怀画...你...后...后悔吗?”
后悔当初将身份让给我,让我去享受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吗?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姐,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好不好...”秋怀画害怕地将姐姐抱在怀里,拼命摇头。
秋怀书笑了笑,可是我后悔了啊,后悔当初没有说出真相,后悔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个肮脏的世界。
这一次姐姐只想把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花添雨看了一眼受伤不轻的两姐妹,眼神复杂,说实话,刚开始秋怀画跑过来她便有一丝不耐,在她眼里,秋怀画的行动莫过于主动送死,既已知不敌还强硬上前拼命的,这不叫勇敢,这叫送死。
但刚才秋怀书冲出来为她挡的那一下让她恍惚,对于那种感觉她是说不清的羡慕。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扔给两人便不再看她们,专心对付眼前敌人。
“哟,云大宫主?”莫深挑了挑眉,没有挥退手下的意思,一面和小星对峙着一面暗中观察着花添雨。
葬花宫怎么会插手这件事,云无心还亲自出手了。
小星停在莫深不远处,中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阻隔着,身后和花添雨之间也满是黑衣人,一时有些忌惮。
若她出全力定能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消灭,但难以保证无法伤到花添雨和两姐妹,但若不出手,没有金丹的花添雨定是不敌这些人。
空气开始慢慢凝固,大战一触即发。
上百个黑衣人大喝一声一起向花添雨袭来,小星在一瞬间也动作了起来,一道身穿黑衣的身影也从树林里现身加入到战场中。
场面太过混乱,黑衣人众多且源源不断,而花添雨还要分神保护两姐妹的安全,手中楼心剑虽威力很大,能够像割韭菜一样将一大片黑衣人干掉,但之后又会有更多的人向她冲来。
小星蹙紧眉头,看着向花添雨方向奔去的黑色身影稍稍安了心,转身向莫深袭去。
她很清楚,这个阵法的阵眼是莫深,只有将莫深解决了这阵法自会破。
打着打着花添雨感到压力渐渐小了起来,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一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女子。
她手法赶紧利落,为花添雨吸引了不少火力。
突然,心脏熟悉的绞痛让她支撑不住晃了晃身体,这次的疼痛比前几次要大百倍,在那一瞬间甚至感觉呼吸一下都是痛的,身边兵器相撞声渐渐远离,一阵耳鸣。
“小心!”秋怀画惊恐地大声喊叫吸引了黑衣女子和小星的注意,让她们心里慌乱。
楼心剑垂下不再动作,周身无数把匕首直射向花添雨,眼看着越来越近,已经触上皮肤划出血痕。
“不要——”小星撕心裂肺的吼叫从喉咙发出,真气不管不顾地从手里冒出,瞬间将两人间的黑衣人消灭大半,而余波也向花添雨的方向奔去。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腰间的文蒲铃以更快的速度向花添雨飞去,铃声大作,兴奋地响着。
“轰——”
巨大的能量波在这一块土地上爆发,灵平山所有草木跟着震了震,动物纷纷出穴慌乱地乱跑,远处村庄里的人已经察觉向这里赶来,而几十里远的城镇里,驻守的门派家族纷纷感到异样派人向这里奔来。
能量波过后,黑衣人群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零星两三个还撑着,此时也已受伤不轻,莫深则半蹲着,右手捂着胸口,嘴角溢出血迹,而两姐妹被那名黑衣女子护着快速远离,这才没有受伤。
黑衣女子看着手里已经破碎的护身器愣了愣,这可是少有的魂力护身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坏。
这股能量应当不是宫主造成的,宫主为了保护那人也绝不会放出这么大的能量,抬头看向花添雨原本站的位置,一片残破。
楼心剑此时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一块碎成两半的赤黄平安扣落在花添雨身边,她抱膝蜷缩着,周身矮草已经焦枯,她身体的正上方似乎正有一团氤氲的蒸汽。
从前谁都不理,甚至看花添雨不顺眼的文蒲铃此时却焦急地在她脑袋边上下摇晃,一股乳白色气流从它身上向花添雨身上过渡。
知道这是什么的黑衣女子和莫深震惊了,莫深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添雨和那宫铃,语气满是不信:“魂力?”
然而此时却没人理他,众人纷纷向花添雨奔去。
小星半蹲在她身前,伸向她的手离她还有一臂的距离便能感到滚烫,但她仍感受不到痛般从黑衣女子手里接过一颗药丸亲手塞进花添雨嘴里,触碰到她皮肤的手掌甚至烫出了水泡。
秋怀画两姐妹此时也快速奔来,看着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花添雨有些不知所措。
“宫主,宫主...你要撑住啊,都怪我,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都怪我,你一定要没事啊...”秋怀画满脸歉意和自责,想要拥抱花添雨的手却不敌她周身似火热度,急得满头大汗。
“小星,小星,你快救救宫主啊,她...”秋怀画着急地转身拉着小星的袖口,却被她脸上骇人的神色吓得后退两步。
此时还有意识的花添雨强忍住想要吼叫出声的冲动,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没事个屁!
她真的想破口大骂,这种疼痛简直难以忍受,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陷入手心肉里的指甲怕是已经带出血,甚至咬紧的牙龈就快要没有知觉了。
在她痛到昏迷前,眼前是秋怀画崩溃自责的表情,此时她终于明白小星当时在祠堂里反问自己的“任务”二字是何意义了。
看着昏迷的花添雨小星猛地转身看向还活着的莫深。
去他妈的莫家,去他妈的皇城,老子管你是哪的人,敢动老子的人就得做好心理准备。
葬花宫,不介意再次与全世界为敌。
手掌微微张开,远处的楼心剑似是感应到一般,立刻向她飞来,被小星稳稳抓在手里。
被小星握着的楼心剑和在花添雨手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这时的楼心剑周身散发着红雾,一声声低鸣从剑身传来,像是无数怨鬼在哀嚎。
她一身红衣,却遮不住满身寒意,头顶圆月的光辉洒在她身上变得冰冷入骨,渐红的血眸直直地盯着莫深,像是一头刚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魔,带着死亡向他逼近。
黑衣女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宫主,莫深也从未见过这样恐怖的人。
源源不断的恐惧感慢慢将他吞噬,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这是一种比死还让人绝望的感受。